尽管是晋城人口中的“草灰”,但我也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老家在四百里外的晋南。
在泽州大地生活了二十几年,作为一个吃货,我早已为这里的美食折服,饭桌上,不时来碗拉面、卤八、米淇子,也是常事。而最喜欢吃最擅长做的,当属豆角卤面。
那还是1992年,我来到晋城,租住在离古矿大门口蓝鑫大厦很近的后河村一户人家。房东家有台压面机,给附近居民提供服务。别说,这里的人习惯吃面,生意特别好。每天上午10点开始,络绎不绝的人们端着或多或少的面粉来压面条,奇怪的是很多人选择压一种很细的面条,我不懂这么细的面,到底怎么做,只怕是下到锅里就要化了呢。但因为人不熟加上言语不通,我也不好直接入境问俗。
房东的女儿小芳与我年龄相仿,她当时带着刚满月的孩子住在娘家。夏夜乘凉,我俩经常在院里讨论。
“细碎面当然是做卤面。可别说你没吃过。”
“啊……我真没吃过,听也是第一次听。”
“这是最平常的饭啊,我吃卤面长大的。”
很奇怪我没听过见过吃过卤面,小芳一脸惊愕。
我们俩同时感叹着一方饭菜养一方人。我们老家不做小米饭与卤面,她们这里从来不用一尺八口面的锅蒸馍馍和炸油糕。
第二天中午,小芳给我端来一碗豆角肉卤面。道了谢接过来先观察:面的颜色很诱人,肉与菜混搭,整体呈酱色。有点像老家的捞面,但是细面条弯弯曲曲,豆角是本地特有的带着花纹的品种,瘦肉切成碎片,有葱有蒜有姜。挑一筷子尝了一口,瞬间味蕾爆发,有筋道有嚼头,真是满口留香,人间美味。
真心夸赞好吃,小芳笑着说这是机器压面,如果用手擀面做,会更好吃。我一听赶紧请她教我,本人可是擀面高手。小芳说:先摘好豆角掐成寸许长的段,再切肉,五花肉最好。肉菜放调料炒好,加适量水,烧开10分钟待汁水浓郁,将擀薄切细的面条均匀铺撒在豆角上,盖上锅盖焖,再七八分钟就熟了。
“所以,豆角卤面又叫豆角焖面。”小芳最后总结。
听完不由环顾我这十来平方米的小屋,除了一张床,只有一尺宽的一个案板,六寸大的一个小锅。我平时在外面买吃,偶尔煮顿面条用的是电炉子(那时这个村子不交电费)。这么简陋的条件,巧妇也难为。看我沮丧,善良的小芳灵机一动:“我教你做最简单的卤面好不好?”
我的眼神立马焕发了生机。原来,小芳说的是用方便面做焖面。我知道,古矿大门口西边有家小卖铺有豫竹牌散装方便面,还配送一包调料,只卖三毛五一包。于是,第二天我就买回一包方便面,回来在电炉子上用小锅炒几根豆角几片肉,方便面过一下凉水,放到锅里,一边忍着口水,一边盯着玻璃锅盖看。香味渐渐随着蒸气溢出,没一会就熟了,迫不及待地搅和搅和,盛了出来。尽管没小芳送来的好吃也勉强过关!从此,外面饭菜吃腻了我就在家自做一顿卤面。
那年,由于店里生意不景气,爱人远去河南寻求未来,孤单的我,像游在漫长河里的鱼儿一样没有方向,在灰暗无助的日子里,房东大娘的豆角卤面和小芳教给我的方便面焖面,带给初来异乡的我许多温情与慰藉,许多个黄昏下班后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小屋,幸好还有一碗卤面可慰愁肠。从那时起,我深深爱上了卤面。
人生路上,一时一个经历,一时一个心情,事隔多年,我早已走出阴霾沐浴在阳光下,美丽晋城,也成为我的第二故乡。豆角卤面依然是我餐桌上的常见。回到老家,像取经归来似的,亲自下厨擀面,用的是自家菜园摘的豆角,把卤面做给父母亲品尝,亲人们都说好吃。豆角卤面,也是我学会的第一顿晋城饭。(吴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