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以身殉国家,愿将热血卫吾华,太行浩气传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1942年6月15日,朱德写诗悼念左权将军。左权,原名左纪权,号叔仁。湖南醴陵人,中国工农红军和八路军高级指挥员,军事家。1942年5月25日,日军对太行抗日根据地发动大“扫荡”,左权指挥部队掩护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等机关突围转移,不幸壮烈殉国,年仅37岁。2014年是左权将军牺牲72周年,中共党史出版社重新编辑出版《左权家书》,该书由左权将军女儿左太北主编。这次出版以手稿原件影印的形式收录了左权将军1937年9月至1942年5月期间,在行军途中和抗敌前线给母亲、叔父和妻子的13封亲笔书信。春节前夕,笔者在北京有幸见到了74岁的左太北老人。老人娓娓道来:“这些家信是我母亲在1982年转交给我的,这些手稿作为历史文物,信中不仅包含家庭的亲情,还有父亲在山西抗日前线的所见所闻,这本书是历史的见证,见证了日本人在中国的烧杀抢掠,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残暴。”1939年4月16日,左权与刘志兰在八路军总部驻地潞城县北村结婚。1940年5月,女儿左太北出生。三个月后,左权考虑战役开始后,妻女随总部指挥机关有许多不便,便让妻女返回延安,他留在抗战前线。在分离的21个月中,书信成为夫妻联系的纽带,传递感情的桥梁。在信中,左权时常关心思念女儿太北。关心她的身体,为太北买小棉袄、营养品……在第三封信中他这样写道:“到现在,今年的五月廿八差不几天就整整的一年了,太北也就一岁了。这个小宝贝小天使我真是喜欢她。现在长得更大更强壮更活泼更漂亮,又能喊爸爸妈妈,又乖巧不顽皮,真是给我极多的想念与高兴。可惜天各一方不能看到她、抱抱她。哪里会忘记呢?在工作之余总是想着有你和她和我在一起,但今天的事实不是这样的。默念之余只得把眼睛盯到挂在我书桌旁边的那张你抱着她照的相片上去,看了一阵后也就给我很大的安慰了。”有时左权也表露出幽默的一面,“想来北北一定很好玩,很可爱,对于妈妈她一定认识了,不会叫错,爸爸她一定忘记不认识了,注意勿教她弄错了爸爸。”除了关心女儿,左权也挂念着妻子,关心她的学习,在精神上鼓励支持她,开导她。在信中左权重复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俩的感情是深厚的”,夫妻两人虽相处只一年时光,但情谊深厚。左权在信中以花寄情,表达了对妻子的无限思念。“大批菊花、牵牛花开得甚为好看。可惜的就是缺兰,而兰花是我所最喜欢最所爱,兰恰离开我在千里之外,总感美中不足。每次打开门帘,见到各种花的时候,就想着我的兰,我最亲爱的兰。”左权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对未来有美好的憧憬,乐观的一面。在工作之余,他在驻地院子里种植蔬菜花木。“满川的树木结了不少的核桃、柿子、花椒以及其他等等。还有一条碧绿的水流着,真是太幸福了”。读过左权写给夫人刘志兰的11封家信,左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令我感动的是他们虽分隔两地不能随时见面,但心却未曾分离,时时挂念着彼此。在通信联络不便的战争年代,有人去延安时,左权才能捎上一封信,每封信的传递都历经艰苦,感情更加真挚,也更加珍贵。如今,人们拥有手机、微信、QQ等通信工具,相隔千里也能相互联系,仿佛拉近了你我的距离,但快捷便利的同时,人心与心的距离是否真的拉近了呢?在信中左权除了关心妻女,还关心国家的安危,多次表达了要将抗战坚持到底的决心。“父亲作为一个军人抗战的决心特别大,也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左太北告诉笔者。1937年9月18日,左权在给叔父左铭三的信中写道:“叔父!我虽一时不能回家,我牺牲了我的一切幸福为我的事业来奋斗,请你相信这一道路是光明的、伟大的,愿以我的成功的事业报你与母亲对我的恩爱,报我林哥对我的培养。”1937年12月3日,左权在山西洪洞给母亲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表达了对日本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憎恨,为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感到痛心。“我们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后,当局对我们仍然是苛刻,但我军将士,都有一个决心,为了民族国家的利益,过去没有一个铜板,现在仍然是没有一个铜板,过去吃过草,准备还吃草。”同时左权在信中也向世人揭露了日军的残暴。日军对根据地扫荡、实行三光政策。“敌人的政策是企图变我根据地为一片焦土,见人便杀,见屋便烧,见粮食便毁,见牲畜便打”“敌人的残酷仍然如故,军队损失虽然不大,老百姓却遭殃不小。敌人新的花样就是放毒”。第11封家书写于1942年5月22日,是左权将军牺牲前的最后一封信。左太北告诉笔者,“那时母亲突然从延安给父亲打电报,说日本想要炸延安,当时我只有2岁在托儿所,母亲在党校学习,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左权在信中回复:“重复说,我虽如此爱太北,但如时局有变,你可大胆地按情处理太北的问题,不必顾及我,一切以不再多给你受累,不再多妨碍你的学习及妨碍必要时之行动为原则。”左太北说:“第二天,日军离八路军总部只有20里地了,而且总部在麻田有好几千人。早上,大家收拾东西准备撤退。”在危急时刻,左权仍以抗日为主,舍小家为大家,对妻子进行最后的交待。信的结尾:“志兰!亲爱的,别时容易见时难。分离廿一个月了,何日相聚,念念、念念。”没想到分别竟成永别,读后令人惋惜。1942年7月15日,左太北的舅舅刘志麟在给她母亲刘志兰的信中,详细地描述了左权牺牲时的场景,敌军在上空轰炸,“他叫别人都卧倒,准备炮弹稍停再突击。但是他一个人仍继续前进,刚走了两步,不幸被敌人炮弹击中头部,当时一言未发牺牲。”左太北曾在彭德怀家住过一段时间,左太北在《珍贵的遗产不尽的思念——写给亲爱的爸爸妈妈》文中回忆,“有一次,彭伯伯深情地对我说:‘你爸爸一定知道,那次敌人打的第一颗炮弹是试探性的,第二颗炮弹准会跟着来,躲避一下还是来得及的。可你爸爸为什么没有躲避呢?要知道,当时的十字岭上正集合着无数的同志和马匹,你爸爸不可能丢下部下,自己冲出去。他是死于自己的职守,死于自己的岗位,死于对革命队伍的无限忠诚啊!’”《左权家书》向我们展现了一个真实的左权,让读者看到抗日战争时期真实的历史,更全面地了解左权将军。一封封泛黄的家书,虽有些字迹模糊,字里行间记录的是左权对家人、国家浓厚的爱。在《平如美棠》书中有段话:“对于我们平凡人而言,生命中许多微细小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缘故地就在心深处留下印记,天长日久变成为弥足珍贵的回忆。”家书正是因为保留了一段美好的记忆,当你再次翻开信件,过往的一幕幕都将重现。看着封面上左权一家三口的合影,三人唯一的一张合影,三个月大的太北依偎在爸爸怀中,夫妻很开心地笑着,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刻,片刻组成永恒。
□安秋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