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 文静摄
一路陪伴
老伴儿老伴儿，她是我一生的伴儿。历经几十年的风雨沧桑，她早已由对象、恋人、爱人、妻子荣升为老伴儿了。现在，她除了主掌家庭大权，安排好每天的柴米油盐外，还一如既往地支持和关心我的“爬格子”，几十年如一日，这一点尤其让我感动、感激和骄傲。记得我俩婚后不久，她发现我写稿用的纸都是公家的废表格，就不声不响地去商店一下子给我买回10本稿纸，足够我用1年的了，让我好一阵高兴，但也很心疼花去好几块钱呀。那时我俩每月的工资加起来不过70多元，还要赡养双方老人，经济上的拮据可想而知，这也是我不舍得花钱买稿纸的原因。但她却说：“该花的钱就得花，你写文章搞创作可是正事啊，你写吧，需要稿纸尽管说，我去买！”大凡“爬格子”者，都有熬夜的习惯，我当然也不例外。她几次三番地劝说，苦口婆心晓以利害，见没什么效果，后来就改变了方式。每晚她在临睡前都做好两个荷包蛋放在炉台上，并一再嘱咐：“光熬夜身体顶不住，感到肚子饿时就将这个吃了，也好补充点营养，千万别忘了。”还真让她说中了，有几次忘记吃了，第二天早上一看，都烤得干成焦炭了。她虽说很是心疼，但嘴里却没说什么，我好生懊悔，觉得辜负了妻子的一片心意。一旦我的稿子见报了，或者在哪本刊物上印成铅字了，她总是又跳又蹦，欢喜得像个孩子似的，并且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大声朗读。然后找出我的剪报本，工工整整地粘贴上，还要标上刊发于哪家报刊以及年月日。对那本来就不太多的稿酬，她从不过问，从不要求充“公”，由我自由支配。最让我感动的是她为了能够帮我誊写稿子，减轻些我的辛劳，竟背着我偷偷地练起了写字。开始时我一无所知，后来有一次我找个什么东西，就顺手翻检了一下她上班时带的提兜，见里边有一个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我很是好奇，便仔细地看了起来，原来这抄的都是报纸上的文章。我反复琢磨，才恍然大悟她是在练字呢。因为我曾奚落过她写字的功夫太差，不然也能帮我一把。谁知这句不经意的话，她就当了真，并悄悄练起了写字。当她的这一秘密被我识破后，她却红着脸说：“没事写着玩的，你看有点进步吗？”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从那以后，我往外寄的稿子，多半都由她来抄写。还别说，功夫不负苦心人，她那字越写越好，连我这个在单位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也自愧不如了。有一个时期，我写作的信心不足，感到越写越难写，怀疑自己是不是已江郎才尽，创作难以继续了。她见我面对稿纸一脸的沮丧，就问我为什么这样。我向她诉说了心里的苦情，她鼓励了我几句就出去了。回来时，她从矿区的小书店里给我抱回了一摞子书。我一见到这些精神食粮，立刻来了兴致，沮丧之情也风吹云散。我逐一翻看起来，既有文艺类，又有政治类、经济类，虽然也有对我不太适用的，但她的良苦用心我已理解，感动在心。这之后的几天里，我专心苦读，在这些书籍的鼓舞激励下，我很快走出郁闷徘徊，重新振作起精神，并且再也不敢懈怠和蹉跎了。说心里话，我能坚持“爬格子”几十年不辍并小有成绩，真得感谢我的她。是什么力量支撑她能这些年与我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的呢？我想来想去，认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爱，是夫妻间坚贞不渝的爱。唯有这爱，才给了她也给了我永不衰竭的力量。1997年，我俩先后退休，我的写作也由业余变为“专业”了，这样时间上就更充裕了，因而她要誊抄的稿子也就更多了，常常抄到三更半夜。有时，我见她哈欠连连心里非常愧疚，就心疼地对她说：“都几十年了，你这样不图名不图利的还要熬到几时呢？”俄顷，她莞尔一笑：“我们既是老伴儿，就永远相伴。你写到几时，我就为你誊抄到几时。”好在从前年开始，我在儿女的支持帮助下，学会了使用电脑，这样就不用再誊抄稿件了，然而老伴儿还是闲不住，她翻出我所有的发表作品的剪报本和还没有进行剪辑的一大摞子报刊，悄悄干起了“编辑”的活儿，说是要为我编一本书，准备找个地方自费出版呢。她这个由“文秘”一下子到“编审”的华丽转身，确实让我大吃一惊并刮目相看了。
韩长绵
深爱藏心底
打开手机，见微信上有未读信息，是小木发来的语音，心里不由一阵紧张。几天前，我去小木的单位看她，得知其母身体出了状况——吞咽食物有些困难，症状跟她外婆前两年类似。前不久，小木90岁高龄的外婆因食道癌去世，一家人都担心这病会遗传。这段时间，他父亲一直在带母亲做各项检查，但诊断结果迟迟未出，这让她心里忐忑不安。小木是我闺蜜，她母亲的事自然让我牵挂。我时不时微信留言问询。但她情绪低落，让我再莫问，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告诉我。见小木主动发来语音，我赶紧去一安静的角落，心里暗暗祷告。“检查结果已出，我母亲没事。”小木的声音很响亮，我很开心地连说了几个“好好好”。小木紧接着说，刚给我父亲打电话告之诊断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听到消息后突然号啕大哭。“从我母亲身体不适开始，父亲一直表现得很镇定，见我母亲愁眉苦脸的，还开玩笑安慰她说没事没事，见我整天忧心忡忡，老劝我别着急。”许是心情放松了的缘故，小木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起她父母之间的事。“我也是刚刚知道，父亲这段日子一直夜不能眠，思想负担其实比谁都重。他老惦记着万一真有啥事，我母亲该如何承受？带她去哪些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什么样的治疗方式才能让母亲承受的痛苦更少？”“我父母那个年代的婚姻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在一起40多年，我感觉一直过得平平淡淡的，根本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温馨情节，我以前甚至怀疑过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爱情。”“可刚刚听到父亲的哭声，我心里受到强烈的震撼，父亲年过古稀，记忆中从没见过他流泪。我猛然意识到，他对我母亲其实藏着很深的爱，这或许就是爱情，最朴素的爱情。”小木的话一下引起了我的共鸣，我给她分享了我父母之间的一段往事。10多年前，我母亲在省城医院做子宫肌瘤摘除手术。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仍然感觉双脚很冷。我父亲见状，当场解开衣扣，将我母亲的脚心贴在他的胸膛里，问她这样热乎点不？这事过了10多年，父亲也已离开人世，可他将母亲的双脚抱进胸膛的场景一直令我刻骨铭心。父亲不善言辞、性情孤僻，母亲性格活跃、人缘极好。他们两个人性格反差极大，以前还经常吵吵闹闹。我一直在想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共同语言？甚至还猜测当年是不是包办婚姻。可父亲突然离开后，母亲一下子像老了10岁。她在父亲的墓前种满鲜花。父亲离开的10年，她每次去祭拜都会对着父亲的照片说很久的话。平时家里来了客人，她会先倒一杯酒，叫着我父亲的名字说，今天谁谁来了，你也喝一杯。我对小木说，跟你一样，我也一直认为父母那一代人根本不懂什么爱情，可现在一回想，他们在生活中其实一直都在相互体贴。你的父母、我的父母，还有身边很多看上去生活得平淡无奇的老夫妻，他们之间一辈子都没说过情话，却让我们看到爱情最美的样子。
周成芳
我只记得你
姨夫今年80岁了，他患阿尔茨海默症已经好几年了。孩子们成年之后，各自离开，他和姨妈一起生活在农村老家。他一天到晚总喜欢往外跑，好在从来不会走远。就算这样，他也有好几次找不到回家的路，站在别人家门口自言自语：“我的家呢？”村子不大，乡亲们互相都很熟悉，当他这样犯糊涂时，总会有人把他送回家。前几天，我跟母亲和小妹一起回老家时，顺便也去了姨妈家。姨夫看到我们也不说话，只是笑。我问：“认识我们吗？”他说：“认识，认识，就是叫不上你们的名字……”姨妈小声说：“别说你们，他连孩子们都认不清了。”原来，前几天大表哥回家，姨夫管他叫“我的好兄弟”；还有一次，表姐回娘家，他不让她进屋，说：“你走错了，这不是你的家。”听了这话，我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我的老家离这村子很近，童年时，我经常到姨妈家小住。那时的姨夫，在我眼里可是个大能人，他会唱戏、能敲鼓，随便从地里扯几根野草，都能编成小猫小狗的模样。他喜欢看书、读报，总是有着讲不完的故事和新鲜事。想想当初，再看看眼前，我不甘心地问姨夫：“我是三妮啊，以前最喜欢听你讲故事……”看到姨夫没有反应，我又指着母亲、小妹，反复试了试，他依然只是笑，谁都认不出来。这时，我灵机一动，指着姨妈，又问：“她是谁？”他把头扭向我指的方向，干脆利索地回答：“这是我老伴儿啊。”这样的情景，我以前在小说、影视剧中见过，我曾怀疑他们加入这样的桥段只是为了煽情。当我亲眼见证、亲耳聆听一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那样亲切地叫着自己的老伴儿时，内心真的被感动了。听姨妈说，姨夫也不是总能记得她。有一天吃过晚饭，他忽然问她：“文旭去哪了？”文旭是姨妈的名字，她忍着笑说：“我也不知道啊。”他说：“天黑了，我得去找找她。”姨妈就说：“好，那就去找找！”他们一前一后往外走，姨夫时不时停下脚步，左瞅瞅，右瞧瞧。正当他的神情越来越焦虑时，转身看到跟在后面的姨妈，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说：“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天黑了，该回家了。”姨妈就跟着他回了家。这件事她后来分别讲给不同的人听，几乎所有的人听了都会捧腹大笑。我听完，也笑了，却又有一种想哭的感动。回家的路上，我脑海中反复回放刚才的一幕，内心感慨万千：谁也无法预料自己年迈时会变成什么样子，有时我们看别人可笑，又有谁能保证多年后的自己不会变成被笑的主角？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个让你忘记了全世界也不会忘记的名字又会是谁？我的姨夫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也说不出自己的名字，有时连家也找不到，可他记得姨妈的名字，牵挂着她天黑了该回家……老一辈人的爱情没有甜言蜜语，却自有“我忘记了所有，但我记得你”的深情，他们的确老了，但他们的感情还正年轻，足以为对方遮风挡雨，相伴余生。
张军霞
爱上燕尾服
我原在晋华宫矿工作。晋华宫矿有个南山区，与世界文化遗产云冈石窟仅隔一条河。2008年南山区拆迁，将矸石山建成矿山公园，2012年9月建成开园，目前已成为中国最具特色生态旅游目的地之一。近日重返晋华宫矿，远远望着“晋华宫国家矿山公园”美景，我不禁想起和妻子的往事。我1984年在晋华宫矿参加工作后，就认识了她。她在单身公寓上班，我正好被安排住进了她所在的公寓楼。认识妻子后，就开始追求她。她虽没有惊人的才华，也没有天仙般的容貌，但她有白净的皮肤、端庄的仪态、大方的举止，她的善良纯真朴实尤其吸引我。后来知道她家住工人村，1年后搬到了南山区，我就开始往她家跑。从晋华宫矿单身公寓到南山有很长一段比较陡的坡，虽然是水泥路面，但因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尤其路两边被雨水冲刷得有很深的沟槽，步行还可以，骑自行车可真得小心谨慎。为了和她多见面，我从阳高老家买了一辆28型大链盒自行车，经常接送她上下班，有时还在她家吃饭。就这样，我每隔几天就根据她的班次去接她或送她。接她上班时，下山就必经过这个“南山坡”。下坡时，车跑得很快，有时候我也故意不捏闸减速，车在颠簸中奔泻，她常常嗔怪我：“你疯了，慢点儿。”她紧紧拽着我的衣服，有时还松开一只手在我背上轻敲几下。她越是这样，我越有一种满足和喜悦。车跑得越快，她抓着我的衣服就越紧。有时发出“嘭嘭”的声响，虽然心疼车胎，但听到她的叫声或喊声我很是高兴。似乎是恶作剧，但只有热恋中人才能感觉到这种莫名的快乐。就这样我接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我发现，我的上衣后背被她拽成了“燕尾”形，穿着虽不像原来贴身，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因为这毕竟是她的“作品”。后来听说西装就有一款叫燕尾服，我很快买了燕尾服西装。而且，从此爱上了燕尾服。电影《寻梦环游记》中有段台词：“我一直以为爱的反义词是不爱，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爱的反义词是遗忘。我不会忘了你，因为我一直爱着你。”今天，我虽然不再年轻，但忘不了燕尾服，时常还想穿穿燕尾服，回忆我的过去，回忆我和妻子从前的相爱。我爱燕尾服，就是爱我的妻子。
朱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