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跟我聊天的时候，说他们班一年级时就有人“明恋”了。我笑着问他，他喜欢谁？他说，先不告诉我，等他上了初中再说。这时他正在上五年级，11岁了。他迷上了画漫画，自己编故事。一天晚上，他正画着，忽然跟我说：“爸爸，我的漫画名字叫《安迪和索菲亚历险记》。”我恍然道：“哦，我知道你喜欢谁了！”他不信。我说出女孩的名字来，他叫道：“你怎么知道？”我说：“你妈妈换工作时，我给她起了个英文名字，你当时告诉我，你们班这个女孩也叫索菲亚。”一层纸被捅开，他随即放飞了自我。他直接把女孩的微信备注改成了“爱人”；他妈妈买化妆品回来，他说他长大也要给索菲亚买一样的；有时候正在写作业，他忽然会来一句：“好想我们家索菲亚呀！”……我说：“你脸皮别这么厚行不行？人家不见得喜欢你。”他并不往心里去，开心地笑笑。期末考试第二天，晚饭后他在院子里跟小伙伴玩到快9点，我叫他回来，准备洗澡睡觉。他忽然有些紧张地跟我说：“爸爸，索菲亚要转学，搬到别的地方去。”我说：“哦，明年要升初中了，她可能想选个好点的学校。那也没事啊，你们周末还可以约着玩，高中说不定还能考到一块儿呢。是搬到哪里？”他说：“我不知道。我听她闺蜜说，她可能要去衡水。”我说：“哦，衡水考上好大学的多。不要紧，你们还可以微信联系。”洗完澡，他急匆匆地拿起平板电脑，问女孩：“你要搬到哪里去？”一会儿女孩回过来，说：“河北。”“看来我要异地恋了。”儿子很失落。我笑起来，说：“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她妈妈紧着问：“他怎么反常了？”我说：“平时回家他不是写作业就是看书，今天看《福尔摩斯》看了没半页，就跑过来骚扰我，手在我脸上又是搓又是捏，好像要发泄，后来又去画了两张丑画，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我正说着，瞥见儿子眼角淌出了泪水，不由大声笑起来。我一笑，他却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出了声。我坐到他身边，抱住他，说：“我儿子长大了。”儿子回抱住我，又哭了一会儿，才说：“我今天难过了一天。”我说：“没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儿子打小爱听我讲故事，我这么一说，他条件反射似地安静下来。我说：“你大爸上初中的时候，长得比较秀气，又擅长文艺活动，很招女孩喜欢。那会儿我们小学是五年制，初一就是六年级，你大爸也就比你现在大一两岁。初一那年冬天，一天放学后，你大爸正在值日，一个女孩走过来，也不说话，从他手里拿过笤帚就替他扫。你大爸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女孩扫完地，把笤帚还回来，才说了一句：‘我明天不来了。’说完，就走出了教室。你大爸又愣住了。第二天，女孩果然没来上学。她退学了。你大爸慢慢才回过味来——原来女孩喜欢他，所以退学之前，要特意跟他道别。”“那后来呢？”儿子问。我说：“后来你大爸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不过这也没什么。其实，人的一辈子，这种事有可能会遇到很多次。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可能会伤心、遗憾，但是过几年，当你再想起来的时候，你心里可能只剩下美好的回忆了，你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在你心里永远都是最美好的形象。甚至当你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遇到一些挫折，你会因为心里有这样一份美好而感到温暖，有爱的力量来克服它们，就好像爸爸妈妈给你的爱一样。”儿子“嗯”了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睡觉去了。他妈妈埋怨我：“儿子这么小，怎么这么痴情？你别再逗他了！”我说：“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第二天考最后一门课，我去叫儿子起床，说：“你的快乐假期就要来了。”他翻个身，说：“才不快乐，索菲亚就要走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又说：“爸爸，我要给她买个礼物，哈利·波特盲盒。”我不由哑然失笑，当即答应道：“行！”

李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