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后的宏秋。受访者供图

拆开脸上厚厚的纱布，室内的光一寸一寸落在宏秋脸上。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久久说不出话来——高难度的偏颌矫正手术过后，宏秋再次拥有了十一二岁前正常的面孔。

宏秋是位23岁的姑娘，有着做老师的梦想。可十几岁时开始扭曲变形的脸庞，曾让她的人生轨迹渐渐偏航。

她的眼睛会“说话”了

“姐姐你好，我是宏秋。”记者在沈阳见到宏秋时，发现手术后的她爱说爱笑，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特别有神。可仅仅在50多天前，宏秋还是个不敢正眼视人的姑娘。

“2019年10月份，我第一次见到宏秋。”沈阳某整形外科医院院长回忆，当时宏秋低着头躲在电梯角落里，长长的头发散开，遮挡着大部分脸庞。“手术前宏秋来过医院十余次，但我几乎没见她直视过别人，眼神躲闪，没说几句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宏秋的病症为偏颌畸形，这种疾病会导致患者双侧颜面不对称、颌关系紊乱，严重影响容貌、咀嚼和发音功能。

宏秋的境况因为一个人而改变。一次在医院，爱心人士郭明义带着团队来看望早衰女孩小凤。注意到宏秋，郭明义向医生咨询，“宏秋的面部情况能否通过手术改善？”高昂的手术费曾是摆在贫困家庭面前最大的难关，但当郭明义爱心团队得知她的面部情况可以通过手术改善时，他们决定出资10万元帮助她，医院也同意承担其他费用。

就这样，宏秋在社会的帮助下接受了手术。

手术当天，宏秋的姥姥把从家里摘来的杏分给医护人员，75岁的老人瘦弱黝黑，手颤颤巍巍地捧着杏，嘴里一遍遍说着“谢谢！”

手术后第7天，宏秋迎来了第一次拆线。在换药室拆完纱布后，宏秋对着镜子足足看了2分钟。“我不敢相信镜子中的人是自己。脸正回来了，我也好像一瞬间就把十几年间缺失的东西找回来了。”宏秋说。

“风不能使我惆怅，雨也不能使我忧伤，风和雨都不能使我的心变得不晴朗。”手术后第21天，宏秋在社交媒体上朗诵了一首小诗，虽然吐字尚不清晰，却能感受到她对未来充满希冀。

“没恢复正常面容之前，我根本不敢想我还能谈恋爱。姥姥最大的愿望，也仅仅停留在我能找个本分人，互相扶持着过日子的程度。”谈到个人情感问题，宏秋有些羞涩。“手术之后，我变漂亮了，但我不着急找对象，我得全力实现教师梦。”

“她比以前开朗太多，笑眯眯的眼睛也会‘说话’了。”院长说。

“我心中有座叫自信的城堡”

这场修正面容的手术，宏秋等了十多年。

十一二岁时宏秋的面庞出现异样。“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妈妈查出癌症。”家庭贫困、突遇变故，加上宏秋尚未成年面部还在发育，治疗只能一拖再拖。

初高中的课间操上，没几个人愿意跟宏秋站在一排，调皮的同学会对她推推搡搡。背后长达十多年的指指点点，给宏秋带来极大的伤痛。懂事的宏秋从未向家人诉说。“每天晚上我都会躲在被窝里哭，甚至想过伤害自己。”可看到年迈的姥姥姥爷一直为自己操劳，宏秋就心软了。

“这孩子命苦，脸歪了，她妈妈又患上癌症。那时救她妈妈的命要紧，这孩子懂得轻重缓急，从来没埋怨，就是越来越不爱吭声。”宏秋姥姥说。

2013年，宏秋的母亲去世，仅仅三年后，父亲也因车祸去世——宏秋的生活愈加灰暗。

2016年，宏秋考上大学，并选择就读师范专业。在大学里，老师同学的鼓励和温暖，让她重新燃起勇气追逐当教师的梦想。

但每次考教师资格证时，笔试成绩过线了的她，面试却一直都没能通过。扭曲的面部不仅影响美观，还使宏秋的发声受到影响。宏秋曾一度悲观地认为，自己可能无法越过横在梦想前的这道坎。

这次手术不仅让宏秋的笑容“回正”，也使她的语言功能得到改善。“虽然现在说话还是会咬字不清，但我每天都会站在窗户前朗诵一首诗，并把每次和人对话当作练习发音的机会。”

手术后的每一天，宏秋都在自己心中搭建着一座城堡：从拆下纱布前的期待，到面部消肿后的惊喜，再到发音日渐正常……

7月30日，宏秋去办理了新的身份证。“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只是换领身份证，而对我而言，却像是换了一个身份。”宏秋看着新身份证上的自己，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和同龄的女孩一样，手术后的宏秋爱照镜子，也穿上了曾不敢尝试的漂亮衣裳。她在人群中尽情呼吸着空气，感受正常面容带来的快乐。

“希望我的经历照亮你的暗夜”

“我是月亮老师宏秋，希望我的经历可以照亮你的暗夜时光。”宏秋分享在社交媒体上的每条视频，都以这样一句话结尾。

恢复正常面容后，宏秋曾收到几家网红公司的邀约，都被她一一婉拒。“手术后，我的确有了更多选择。但我时常提醒自己不能忘了最初的梦想——当老师。”住院期间，宏秋仍在看书备考教师资格证考试。

去年夏天，没有考取教师资格证的宏秋回家待业。当看到村里孩子放了暑假满街乱跑时，她把孩子们叫到一起，在家中开设简易课堂给他们做课后辅导。手术结束后，宏秋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看看去年教过的那六七个孩子。

回家后，宏秋通过社交媒体发布了一段视频，上面写着：“44天，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里，感觉像从寒冬走到了绚烂的夏日。”视频中，有几张拍摄于宏秋家中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中都有她灿烂的笑容。

一天天建立起自信的宏秋，先是被别人照亮，如今也在照亮着别人。宏秋以前的微信昵称叫“庸人自扰”，现在已经换成了自己名字。“手术前，我不愿意与人交往，怕他们看我的脸，但现在我并不避讳与人谈我过去的容貌。正是由于那段经历，我才更珍惜现在的生活；正是因为有太多人帮助过我，我才更应该努力追逐梦想，等到自己有能力时回报社会。”（本报记者高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