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发现山川、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往年这个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独居乡下的母亲。母亲今年76岁了，身体不太好，患有高血压、冠心病等多种老年病。父亲去世后，我曾准备把母亲接到县城与我们同住，可她不同意。她的理由很多——住不惯高楼，楼上不接地气；儿子、媳妇、孙子上班上学走后没人说话，孤独；不能和左邻右舍串门聊天，不能喂鸡喂鸭养猪养狗……其实，我知道，要强的母亲是怕连累子女。不过，乡村生活自有它的妙处。空气清新,左邻右舍都熟悉，住着心里舒坦；院子宽敞，既可以种菜养花又能养鸡养鸭，养身养心。可前提是不能在冬天。到了冬天，这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北方的冬天来得早又比较漫长，乡下家中取暖全靠火炉、土灶。整个冬天，母亲都在与寒冷抗争——每天下午早早准备好次日一早烧火用的柴草和煤炭，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烧火。待火烧起来，母亲便开始坐锅添水，接着挖灶坑里的灰，再洗手洗脸，准备早饭，天天如此，忙碌而琐碎。因为经常接触煤，母亲的双手总是黑的，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家里也总是灰蒙蒙的一层灰。脏一点也不太要紧，关键是有时会因为烧火出危险，当地就有人因烧火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火烧起来，白天还好，到了夜晚火熄灭后，常把人半夜冻醒，早晨起床时家里更是冷如冰窟，盖两床被子也不觉得暖和。从经济方面来说，买煤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个冬天得四五千元。即便如此，乡亲们也只能无奈地坚持，不烧火冷啊，大家是多么羡慕享受集中供暖的城里人呀，家里干干净净而且温暖如春。这个冬天，母亲终于同全村人一起开心地告别了靠烧煤取暖的日子。对于家里安装暖气，母亲很兴奋、很期待，但又有所担心。我知道，母亲是为安装费发愁呢。我前几年在县城贷款买了房，经济比较紧张。但机不可失，而且困难只是暂时的，我决定为母亲安装暖气。安暖气那天，母亲脸上一直笑眯眯的。尽管腿脚疼痛、行动不便，还是积极为我们烧水、煮饭、递东西，快乐得像个孩子。两天紧张的工作过后，终于大功告成。乳白色的暖气片、银色的镀锌钢管，为沧桑的老屋注入了现代气息。烧了一辈子灶火的母亲好奇地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就在第一场寒流来临的前一天，畅家沟全村送上了暖气。屋外寒风阵阵、雪花飘飘；屋里暖意融融、笑语盈盈。感受着暖气的干净、温暖、舒适，母亲满脸笑容，一个劲地说：“这暖气真好，干净、暖和，我总算活出来了！”的确，以后的冬天，我再也不用担心母亲受冻了。

杨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