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的大年初一，我都会起得很早。我先是提着灯笼外出捡鞭炮，回到家都会惊喜地收到母亲给的压岁钱——崭新的一张钱。从最早的五毛到一块，再到两块、五块，记得自己收到面值最大的是一张“大团结”。母亲还不忘叮嘱我：“光儿，把钱放好，留着交学费。”我点点头，接过钱高兴地唱着跳着。过了年初一，母亲总会带我去外婆家走亲戚，外公外婆和舅舅见了我都会把一张张新票子塞进我的口袋。母亲看到了，忙制止道：“光儿都这么大了，不能要压岁钱了。”边说边让我把钱还给外公外婆和舅舅。我赶紧用手捂住口袋说：“不，我要留着交学费呢。”话音刚落，一屋子人哈哈大笑起来。外婆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光儿真懂事，长大了准能考上大学。”等到真的交学费时，我用手摸着鼓鼓的口袋，有些心疼，泪眼汪汪的。母亲伸手轻轻地给我擦干眼泪说：“光儿，我用旧钱和你换新钱，你拿着旧钱去交学费好不好？这新钱我给你攒着，留着给你盖新瓦房。”我掏出那些带着体温的新钱，在手里摸了又摸才依依不舍地递给母亲。9岁那年，家里真的盖了新瓦房。那年的大年初一早晨，母亲又给我压岁钱，我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娘，从今天开始我不要压岁钱了，你们攒着留给弟弟盖新瓦房吧。”母亲听了开心地笑着，一把把我搂到怀里说：“俺光儿长大懂事了，咱现在的新房子里就有用你的压岁钱买的砖头呢！”母亲的话让我特别高兴，我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仿佛自己真的长大了，能帮父母分担了。很多年后我已为人父，母亲也老了，我也会在大年初一的早晨把一张崭新的钱装进红包里放在孩子的枕头边，想让他一睁眼就能看到惊喜。母亲也会给我儿子一个红包，他先是摇摇头说不要。母亲说：“小宝这么小就懂事了，学你爸攒钱盖新房吗？”“娘，你给他钱干啥，他一准跑去村东头的超市了。”我看着儿子的背影对母亲说。“小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也和他一样。”母亲笑着说。“嘿嘿。”听了母亲的话，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黄廷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