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理小说《登记》主要讲了新中国成立初期，张家庄的两名年轻女性艾艾和燕燕自由恋爱，却被村里人说“名声不正”的闲话，村民事主任不给开介绍信，区上的王助理员也不予登记，但两对恋人并没有妥协，后来赶上党的好政策《婚姻法》的颁布，两对新人得以顺利领上结婚证，其中艾艾和小晚还被评为模范婚姻的故事。同时，小说中还穿插了另一条故事线，艾艾的母亲小飞蛾年轻时候被包办婚姻，艾艾的父亲张木匠在知道小飞蛾曾经与同村的保安相好过后，在其母亲的教唆下，将小飞蛾痛打一通，之后小飞蛾麻木地接受了婚姻生活。母女二人相似的境遇不同的结果，一方面是《婚姻法》的颁布为婚姻自由开辟了道路，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新中国成立前后两代女性思想的转变。一口气读完《登记》，通俗易懂然意犹未尽，像听故事一样，这种写作形式自然地拉近了作者与读者的距离。《登记》的开篇是这样的：“诸位朋友们：今天让我来说个故事。这个故事题目叫《登记》，要从一个罗汉钱说起。”这样的形式在小说中还有多处。例如：这个故事要是出在30年前，“罗汉钱”这东西就不用解释。可惜我要说的故事是个新故事，听书的朋友们又有一大半是年轻人，因此在没有说故事以前，就得先把“罗汉钱”这东西交代一下。说过了钱，就该说故事：有些事情不到交代时候，早早交代出来是累赘；到了该交代的时候，想不交代也不行。闲话少说，我还是接着说吧：这里就非交代一下不行了。为了要说明小飞蛾那个罗汉钱的来历，先得从小飞蛾为什么叫“小飞蛾”说起……这种写作风格颇具特色，仿佛穿越了时空，让人眼前浮现出一帧帧画面，也增加了小说的真实感，引人入胜，语言虽然极其平淡，但却呈现出一个层层递进悬念不断的故事。《登记》以农村的婚姻恋爱为题材，通过两个罗汉钱将两代女性的爱情命运联系起来，小说中好几处情节都有呼应，小飞蛾的婆婆年轻时候和小飞蛾一样有相好，被老木匠打了过来，到了小飞蛾时，便教唆张木匠道：“人是苦虫！痛痛打一顿就改过来了！”五婶要给艾艾和民事主任的外甥说媒，民事主任的姐姐说艾艾名声不正，五婶也是同样的说辞：“人是苦虫！痛痛打一顿以后就没事了！”包办婚姻对妇女思想禁锢的危害显而易见，小飞蛾的婆婆和五婶内心已是畸形变态，她们被同化被洗脑而不自知，甚至意图去改变下一代人，实在是可悲。小说中的人物性格鲜明，各具特色。民事主任看见艾艾和小晚拉手就说：“坏透了！跟年轻时候的小飞蛾一个样！”他姐姐的外甥想向艾艾提亲，他又说道：“好闺女！跟年轻时候的小飞蛾一个样！”“好”是指长得好，“身材”是天生的，是什么就什么，“坏”是指行为坏，行为是可以随着丈夫的意思改变的，只要痛痛打一顿，叫她变成什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民事主任一方面觉得艾艾名声不好，另一方面又想给艾艾和自己的外甥说媒，这种矛盾又双标的看法似乎并不矛盾，并且在张家庄是很普遍的一种看法，这样的人在当时不是少数，他们是包办婚姻的维护者，打着婚恋自由的招牌，真正自由恋爱的不给写介绍信，被父母强迫来的，即使理由荒唐至极，也照样写介绍信，思想迂腐，高举提倡自由恋爱的旗帜却走着反自由恋爱的道路，实在是可恨。区上的王助理员在办理结婚登记时，看了介绍信，“你叫什么名？”叫什么。“多大了？”多大了。“自愿吗？”“自愿！”“为什么愿嫁他？”或者“为什么愿娶她？”“因为他能劳动！”背了就发给一张红纸片叫男女双方和介绍人都盖指印。王助理员这种做法是典型的教条主义和官僚主义作风，挂羊头卖狗肉，没有见过面的两个人只要将答案背下来就能登记，真正自愿的反而需要等调查，在他的眼里，只要有推荐信，只要说自己年龄达到要求，只要说自愿，只要说因为他爱劳动所以愿意，都是自由恋爱，都准予登记，深陷教条主义的牢笼，工作方法错误，实在是可气。艾艾的母亲小飞蛾虽然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与屈从者，但是她的内心深处仍然渴望自由，被张木匠痛打后，表面上变得很“规矩”，当张木匠不在家的时候，“她有时候变得跟小孩子一样，把罗汉钱暖到手心里，贴到脸上，按到胸上，衔到口里……”“想起自己那个钱的来历来，其中酸甜苦辣什么味儿也有过：说这算件好事吧，跟着它吃了多少苦；说这算件坏事吧，想一想也满有味。”这个罗汉钱陪伴了小飞蛾整个青春以及张木匠不在家的那些岁月，让她有念想有回忆，所以当艾艾也遇到自己当面的境遇时，小飞蛾想到她无法实现的爱情和她经受的痛苦，不想让女儿重蹈覆辙，她没有让艾艾走自己的路，反而积极推动艾艾和小晚的婚事，支持艾艾与落后思想做抗争，这样的人物形象更有烟火气、更有人情味，使得艾艾的抗争没那么孤单，更有底气。《登记》是一篇反映时代发展的、顺应时代潮流的小说，上世纪50年代，新中国成立初期《婚姻法》刚刚颁布，赵树理就写出了一系列相关小说，具有深刻意义，值得我们品读，青春的迷茫，婚姻的压抑……小说中的女性遇到的婚恋问题，不单单是个人的问题，而是那个时代女性命运的缩影。这样的话题在如今也不会突兀过时，在社会的发展过程中，总伴随着结构性的暴力，而抵抗暴力的第一步，就是认清这种暴力，认清寻常生活里的迫害文化接力。《登记》小说中提倡的婚恋态度，对于我们现当代女性同样具有指导意义，在恋爱与婚姻中，我们仍然需要思考，需要反抗，需要心理建设，需要自我保护，需要树立正确的婚恋观。一段美好的婚姻，是让人心生愉悦的，是催人积极奋进的。
吴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