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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人师的时光

时间:2021-09-08 08:01:05 | 来源:山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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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一角 苗青摄

乡村教师

路边的歪脖子树上用铁丝悬挂着的一块生锈的铁犁铧有节奏地响过几声之后,孩子们便向各自的教室飞奔而去……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村学校经常看到的情景。说是学校,其实是之前大户人家的祠堂。山墙上的泥皮早已开始脱落,裸露出里边的土坯,屋檐上的几排灰瓦歪歪扭扭,屋檐下的3根木椽也被雨淋得朽掉了一大截。5间祠堂坐北朝南,东西两边各有4间厢房,正南方是门楼,门楼前隔着一条大路的斜对面就是村里的篮球场——它是社员集会的地方,也是学生活动的操场。篮球场西南角的一棵老椿树高大而苍劲,不时地有一两只喜鹊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上几声,给这个偏僻的古村落带来几分灵气。1976年,18岁的我高中毕业,在家乡的这所学校当上了一名民办教师。我一向喜欢数学,因此对所任数学课的教学还是蛮有自信的。冬天的乡村,夜晚寂静、冷清而漫长。天上的星星依然闪亮,“呼呼”的西北风不停地吼叫着,路边的树枝不停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天还没有放亮,我就早早来到学校,用火柴点着一把麦秸引燃几根玉米芯,滚滚浓烟中我把教室的炉子生着了。寒气被一团团卷着热浪的烟气驱赶了出去,屋子里慢慢有了一点热度。站在课桌间的过道上环视四周:讲台上的粉笔、板擦和教鞭摆放得整整齐齐,黑板的边边角角也擦得干干净净。讲台下3块长条的木板用垒起来的旧砖块支撑着算是课桌,课桌下大小不一的板凳、杌子、木墩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但还是有序地排列着。“就等孩子们上课了!”我心里念叨着。回头看看从炉口蹿出来的橘黄色的火苗儿,如释重负的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子凳子木板床,茶壶脸盆暖水瓶,再加上藏在门后边的笤帚小簸箕,这就是一个乡村教师的全部家当。习惯性地翻开课本、参考书,拿出钢笔、备课本,新一天的工作静静地开始了……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校园里回荡起时断时续的读书声;后来读书的声音越来越大;再后来整个校园就被此起彼伏的读书声笼罩了。随着一轮金黄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沉睡的乡村顿时生机盎然。上课铃声落定,教室里鸦雀无声。我又一次走上讲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激情澎湃地开始了我的数学课。一双双渴望求知的目光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一堂数学课顺着我的思路圆满完成了。我很喜欢老师这个职业,我更喜欢我的数学课。凭着对教育事业的一腔热血,备课、讲课、辅导、批改,每个环节我都用心去做,知识一点点地融进了孩子们的心灵。不知不觉,1年的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联区统一考试,我所代班级的数学成绩居然取得了全联区第一名的好成绩。在偏僻的小乡村,这可是一件破天荒的大喜事。老师高兴,学生高兴,家长们也高兴。为此,鼻梁上常年架着一副近视镜的崔校长,特意召开了一次总结表彰大会。上学期间被同学们称为“数学家”的我,满满的成就感溢在心头。……或许就是今生与教师有缘。两年后中考,在填报的5个志愿中,我偏偏被录取到稷山师范学校。从此,四堵墙里的“孩子王”我就当了一辈子。直到2019年,我手捧着“乡村学校从教30年”的荣誉证书,光荣退休。那些年、那些事……今日在抖音、微信里偶遇当年的桃李,聊几句过去了几十年的师生情缘,在平凡的教师生涯中回味不平凡的人生,我倍感欣慰。今生与教师结缘,无怨无悔!

郭云良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大学毕业那年,我正在单位实习,却被母亲火烧火燎地召回家“救急”,帮她临时代课。母亲是一位乡镇小学数学教师,平日里工作兢兢业业,不到万不得已她是舍不得丢下她的学生的。她安慰我说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手术,无须担心,并恳请我一定要回去接替她的教学工作。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帮孩子,我有些想不通,但这是向来不求人的母亲生平第一次“示弱”,于心不忍的我风驰电掣般赶回了家。一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吃饭,父亲就遵照母亲的旨意,第一时间把备课教案、课程表等相关资料一股脑儿交给我。他说他负责在医院照顾母亲,让我自行找校长报到,一定把工作做好。所幸与校长较熟悉,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她对我能前来“支援”特别高兴:“你妈没白疼你,我也要感谢你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呀!”要知道那年月乡镇老师实在是紧缺,教学任务繁重,屈指可数的几位数学老师都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腾出手来帮母亲分担教学任务呢!而且在贫穷又落后的乡里,要找个耕田犁地的不难,但要谋个临时代课老师那可是难于上青天。可孩子们的学习是不能耽误的。现在看来,我的到来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寒暑假的时候,母亲班里的好多学生都来家里请教过作业,所以当我双脚迈进教室,孩子们并不觉得生疏,我跟他们很快熟络起来。除了按部就班地讲好课以外,我还要出单元测试题。那时可没有电脑,试卷全靠老师自己刻写油印。说来我对这个油印试卷相当熟悉,算是浸着这股子煤油气息长大的,所以这项工作我做起来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光阴似箭,一个单元的课程很快结束了,这天组织进行单元测试。教室里学生们都在静悄悄地写着专属于自己的卷子,有的眉头紧蹙撑头细想答案,有的飞快地书写。考场秩序有条不紊,我只是装模作样地来回巡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多孩子已交了试卷走出教室休息。可就在监考快结束时,一位已经交卷的男孩儿把一张卷曲好的纸团悄悄地塞给了靠窗的女孩儿,我发现了异常,本想上去抓个正着,可又于心不忍,踌躇之间,我机械地挪动双脚,站立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监督与洞悉着室内的一切,直到铃声再次响起。那个女孩儿大概是觉察出来了,因为她一直不敢舒展拿笔的右手,只是可劲地写着,写完也没有交卷的意思,而是等所有人走完才慢吞吞地走上讲台。她始终不敢正视我的眼睛,而我佯装不知,就在她即将离去的那个瞬间,我俯在她耳旁语重心长地呢喃道:“不需要对答案的学霸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她的脸颊顿时绯红得像个苹果,神情紧张地把头迅速低埋,羞怯地乞求道:“请别告诉李老师,好吗?”“当然,但是你今后考试可不能这样了,好吗?”我亲切而友好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微笑着应允了她的请求,只见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一扫刚才的阴霾,羞赧地笑了,像春天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我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没有告诉康复后的母亲那位让她引以为傲的学生在考试中作弊未遂。后来的我由于种种原因与人民教师这个光荣的职业失之交臂,由此这段短暂的代课经历随风掩埋。多年后我收到了一本书,打开扉页,一行“吾爱吾师”跃入眼帘,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人尊称自己为老师,就在我满腹疑惑之际,落款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打开了我封存的记忆闸门,原来自己当年那个不失人文关怀而又睿智的循循善诱留给了一个孩子关于人生伊始的独家记忆。人海茫茫能被人记住真是意外的惊喜,也是一件愉悦的事。

杨志艳

支教

这是我人生中一段最为难忘的经历。2020年9月,作为青海民族大学“顶岗支教实习小分队”的一员,我踏上了为期半年,深入青藏高原牧区果洛藏族自治州甘德县支教的征途。我被分配到下贡麻乡俄尔金希望学校。肤色黝黑、儒雅敦实的藏族校长德华开车来县城接我。尽管一路上,他反复强调,学校可能条件有些不太好……但没有暖气的零下十几摄氏度的高原之夜,还是让我这个第一次深入高原牧区的山西妞,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冷冽。俄尔金希望学校有师生100来人。由于地处偏僻、教学条件差,除了少数几位国家公派的有正式编制的教师外,大部分聘用老师来了又走,严重缺少师资力量,导致孩子们的汉语课断断续续。考虑到我完全不懂藏语,教导主任安排我代五年级的汉语课。我大致摸了下底,班里19名学生有6名考了0分。这惨淡的成绩,让初为人师的我实在感觉有点“压力山大”。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请教过几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后,我制定了最基本的教学计划:每堂课都在课文中挑出3个词语,让学生们练习组词造句。刚开始,他们造句五花八门、词不达意,但很快摸到窍门,造出的句子也越来越好,偶尔还能写出“希望,是人类最大的财宝”这样富有哲理的句子。了解到孩子们几乎看不到课外书,我立刻在网上自费购买了几套小学生作文丛书和缩写版的四大名著,同时在微信朋友圈里发布征集图书的信息,希望朋友们把家里适合孩子阅读的图书捐出来。很快,大包的快递从山西纷至沓来,有童话故事、中外名著、小学生作文,甚至还有教变魔术的。山西作家张曦文阿姨还寄来了几十套国学教材和书包文具……很快,一个小型图书角在老师的办公室建了起来,孩子们一上午五六次以各种借口进出办公室,好奇的眼睛止不住往花花绿绿的图书上飘。我首先将五年级做了试点,给孩子们提供了本和笔,并约法三章:借书要登记,书本要爱护,归还时要放回原位。孩子们的表现与对读书的热情超乎了我的想象,几乎每个孩子都挑到了自己喜欢的书,渐渐地,不仅是五年级的孩子,其他年级的孩子们也来借书了。下课时,大家围坐在草地上,不再是单一地嬉戏打闹,而是埋头读书,或者互相交流书中的故事趣闻,校园掀起了小小的读书热。藏族女孩索南吉是位比较沉默的小姑娘。听老师介绍,索南吉的父母都是牧民,他们跟老师打过招呼,说因为小时候发烧,孩子反应有些慢。而索南吉表现得也的确让老师们觉得无奈,上课时,无论老师讲得多么热情洋溢,她都神色平平。但我觉得反应慢不是问题,反应慢或许更能专注地思考。所以,当索南吉来找我时,我建议她选最合眼缘的一本。她选了冰心的《繁星春水》,说这本书的封面花花的,很漂亮。我告诉她这是一位著名女作家写的,将来她也说不定能成为一个藏族美女作家。小姑娘闻言,眼神忽然亮了,她向我请教怎么读封面上的字,还认真地标注了拼音。从那天开始,我明显感觉到索南吉对学习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虽然有时上课她还是会走神,但她开始主动要求上课时坐到好学生的身边,哪怕听不懂也会先将笔记认真抄下来,下课再向我请教。她的转变,让我欣喜不已。我希望,我能在索南吉这些藏族孩子们心里播下一粒希望的种子,然后用爱心、祝福,帮助他们发芽,开花,茁壮成长。高原是冷冽的,但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却像高原雪被下的种子,为希望而孕育。有次上课,我问孩子们:“如果你们有马良的神笔,你们要用它做什么呢?”孩子们积极发言,直到靠窗的孩子说了句“我想画另一个我”,原本沸腾的教室忽然就安静了。我示意他继续。小男孩低头思考了一下,说:“我希望画另一个我,让他替我上学,这样我就又能帮妈妈放牛,又可以专心学习了”……课程进展到最后,孩子们的重心已经不在马良的神笔,每个孩子都在说该怎么挤牛奶、怎样找虫草,怎样尽心为家长分忧。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孩子们粗糙的、黑乎乎的小手,这一双双幼小粗糙的小手,能打篮球,能拿笔,更能挥舞起小鞭子帮助家人牧马放牛,能为了老师手上的伤口而“自主研发”出不伤手的粉笔……在甘德的每一天,我都被感动着:为了给孩子们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尕先老师深夜还带着妻子一起义务给一年级教室的墙上贴动漫壁纸;为了照顾孩子们用餐,德华校长和老师们总是安排孩子们吃完饭后才端起自己的凉饭碗;有一个好住处,先让孩子们住;有一床好棉被,先给孩子们盖……老师们把自己满腔的爱和忠诚,奉献给了高原上的孩子们,并以身为光指引着孩子们前行的路。随着寒假来临,为期半年的顶岗支教生活也随之结束。在这半年里,我平生头一次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牧区,体验了零下30摄氏度的极寒天气,品尝了怎么也煮不熟的米饭、咬不动的牛肉,还近距离感受过狼从身边飞奔而过时的惊悚,同时也平生头一次欣赏了高原妙不可言的璀璨星空,学会了煮味道醇香的奶茶……如今,大学毕业的我已经回到山清水秀的家乡临汾,备战考研。可繁忙的学习之余,我的心却还时时牵挂着我第一次登上讲台的那所高原小学。就在前几天,索南吉给我发微信,说升级考试时,她的汉语课终于及格了。我太开心了!我想,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再上高原,给他们再当一回老师!

杭一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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