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的时候，我没给她老人家写一点文字，就连祭文也是二姐起草、二哥修改的。一来二姐年长且有着扎实的文字功底，二来二哥是当地有名气的写作高手。我写新闻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却连为母亲写祭文也没参与，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当时心中的痛苦冲毁了一切。母亲一生历经苦难——幼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夫失子，尝尽人间悲苦，但她是个特别坚强的人。父亲去世后，刚刚40多岁的母亲抹去眼泪，一个人撑起家。为了生活，母亲日夜劳作：担水送粪、耕地种田、缝新补烂、洗锅做饭，男人女人的活儿全都一个人干。随着儿女们成家立业，母亲终于可以享受幸福的晚年生活了，可她却丝毫不愿闲下来，抱孙子、看外孙，缝补浆洗、洒扫尘除，日日劳作不息。女儿天心出生后，妻子去吕梁教育学院进修。为让儿媳、儿子安心，母亲毅然担负起照看孩子的责任。面对刚刚几个月大的孩子，我不知道母亲每晚得起多少回，每天得喂几次奶、洗多少尿布……要知道，她当时已经是75岁的人了。母亲86岁那年，我儿子出生，她老人家又接手了照看小孙子的任务。因为过度劳累，母亲背部右倾突起，右胳膊成了弓形，胳膊也举不起来了。为此，我很不安，可母亲说：“我照顾孩子，为的是你们能安心工作。”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露出的是幸福的荣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和我住一起的母亲，在她90岁那年突然提出搬到河西移民村独立居住。3年后的一天，母亲在院子里跌了一跤，一个人静静躺在那里。幸亏邻居及时发现，把母亲扶回了家，但母亲不让告诉子女，怕影响拖累孩子们。还是邻居们自作主张通知了我们，才使母亲得到及时救治。经检查，是骨裂。据医生讲，年轻人要想下地走路也得过上1个月，年龄大了恐怕自己永远站不起来了，可母亲毅力超常，1个月后竟然能拄着拐杖少走片刻，医生都说是奇迹。我们都以为母亲躲过了一劫，特别高兴，但母亲或许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硬让我们从离石把我舅叫来，对他说，孩子们很孝顺，该花的花了、该吃的吃了，天天陪着她。此时我们才明白，母亲是知道我舅脾气不好，怕她走后我们受委屈。那之后没多久，母亲永远地闭上了她慈祥的眼睛。而没能陪伴母亲走完最后一程，没能在床侧朝夕伺候母亲，成为我此生之痛、之憾！

肖继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