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有1933年5月18日出生，对于他而言，时光有多漫长，生命就有多伟大。1951年，是一个令他难忘的年份，那一年，他刚满17岁，作为一名“娃娃兵”，他一直被部队首长呵护着，他参军的兵龄也才两年，只参加过解放大西北的战争，尚未在血雨腥风的战争中长期锤炼。入朝参战，对于他来说，充满了向往，他一心想要在战争中大显身手，杀敌立功，报效祖国。他当时所在部队为64军191师572团，这是一支老牌劲旅，是百色起义红七军余脉。让白长有没有想到的是，入朝作战的前一段时间，参谋让他和另一名战友，从所在572团去191师部学测绘，当他学成之后，就随部队上了前线，在侦察排。之后，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他就是一名测绘员，在司令部绘制地图。这是一个特殊的工作，常常由侦察员侦察回情况来后，由他在地图上进行标注，把侦测到的情况，如道路的软硬、河流的长宽及沟的深浅等，一一标注在上面。作为一名测绘员，他要在战时跟随部队首长将地图随时在战地上摆开，供首长使用，并答复首长有关地形方面的询问。很多时候，一旦双方战斗结束，测绘员的工作，首要的便是将夺取的敌人阵地的工事构筑、火力配置等情况，用简易测绘和写景图的方法，快速绘成草图，然后，再复制或制作成沙盘模型，供首长和指挥机关总结战斗经验和分析敌情使用。在战争最激烈、战场最困难的时候，画图要在炮弹箱子上画，或趴在地上画，用红蓝铅笔，有时也会用墨水。很多时候，还需要和侦察员们一起出去侦察情况，待情况侦察清楚之后再集合，迅速回到指挥所，把侦察到的情况绘制在地图上。当测绘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新事物接受快，能根据不同情况来改进与提高工作效率。有时，在战斗中，也需要出去侦察情况。白长有说，和侦察员们到了前沿，天上盘旋着敌机，不时就会掉下一颗颗炸弹，它们的杀伤力非常大，只见眼前火光一闪，便听轰的一声，地皮都在颤抖，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在颤动。一些战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牺牲的，只听头上飞机“呜”的一声，便是火光和爆炸声，之后就是弥漫的硝烟，战友喊“卧倒”的声音还在耳边，随后却见战友倒在了弹坑之中，浑身血肉模糊。白长有记得，他们的指挥所曾在一个村子里，之后，也跟着情况在变，有时，敌人的飞机也来侦察，一旦发现情况，就会往下投炸弹。有次，他正在桌上画地图，只听“轰轰”的声音响起，一时感觉地动山摇一般，耳边响起敌机飞来的轰鸣声，那种声音特别刺耳，他感到热血沸腾，恨不得端着机枪冲出去，把它打掉。那一次非常惊险，整个村子被炸得一片狼藉，指挥所也差点被炸掉。他跟着首长到前线时，会在坑道里绘制地图。一次，在一场战役中，战友们在坑道里射击，就见一发炮弹飞过来，“轰”的一声，整个阵地硝烟四散，战友们一下倒在了血泊之中，自己的图纸被溅起的砂石击碎，连自己也被落下的砂石所掩埋。牺牲的战友被卫生员往下一拖，另一个战士迅速把掩体稍加修固，马上填补上去，射击声再次响起。白长有把自己身前的砂石扒拉开，猫了腰站起身来，只听“嗖嗖”数声，感觉头皮一紧，几发子弹擦着帽檐呼啸而过，他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心里虽紧张，但很快镇定下来，继续绘制自己的作战地图。白长有当时随着部队入朝，背着炒面、饼干，还有喝水的水壶、枪和行装，这就跨过了鸭绿江，边走边唱“雄赳赳，气昂昂”。这是他一生经常唱的歌曲，即便是现在的日子，他也时而哼唱，一唱便泪流满面，每当他唱歌的时候，眼前就浮现出战友们。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部队接到的任务就是穿插，打到汉江，并消灭其附近美帝联军8个师，之后一直打到汉城，所以部队一直处于前进中。一次，侦察员报告首长，说敌人发现了目标，让首长赶紧撤，首长确认了一下，决定撤离，他跟着首长往出走，刚出指挥所，忽然想到忘记带地图了，返身从墙上把地图摘下来，迅速抱着冲出了指挥所，前脚刚跨出，后面就“轰”的一声，敌人的一发炮弹准确地落在了指挥所，那简直是九死一生。很多时候、很多次就是这样，生与死就在一瞬间。为了保护好地图，随时为首长服务，回答首长对地形提问的情况，地图必须时时在，丢失地图，对于测绘员来说就是丢失阵地，守护好地图就是守护好了阵地，守护地图就是他的责任和使命，也是他义不容辞的任务。战斗中，首长只要需要了解地形情况，白长有总是及时送来地图。在战场上，战争进行得非常残酷，敌军的轰炸机总是如影随形般来到，昼夜出行，只要发现目标，就会狂轰滥炸，封锁桥梁、渡口和主要道路交汇处，了解志愿军善于夜间偷袭后，就往出打照明弹，一串接一串，一旦空中侦察机发现目标，便过来轰炸。除了普通炸弹之外，还使用定时炸弹、凝固汽油弹、蝴蝶弹、子母弹和三角钉，无所不用其极，残忍到了极点。当他们隐藏到村子里时，也总是受到敌军轰炸机的“特殊关照”，有时，还未来得及隐藏，如蛆附骨的敌机随后就到，那些暴露在空地上的车马等物，就会被敌人的飞机轰炸掉。有的时候，指挥部的人员刚入防空洞，刚把人员疏散开，轰炸机就对指挥部进行轰炸，一时间，那些未来得及躲藏的村子里的百姓，就会被炸弹炸死。他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真是九死一生的奇迹。白长有的思绪总是在这种战争和和平的情景中交替，一会儿想着战争，一会儿想到战争结束了，转换得非常快，当他的眼前出现惨烈的战争画面时，一时有些难以承受，战友们在战火中一个个倒下，那样的场面，让他承受不了，他在悲痛之际，总是禁不住让自己的思绪卡壳。那一次，几十万的人马被困在一个地方，敌人的炮弹发射，飞机轰炸，牺牲了那么多的战友。一想起来，心里就是仇恨，就是悲痛。后来，他随着部队后撤，驻守在了宽甸县，目的是保存实力，随时过江与敌人战斗。那时，他们住在山洞里，没有营房，也没有营地，都得自己建设，地方还把技术人员派过来，协助他们建设。那时他想，也许战争还会继续，但之后战争没再进行。1953年，战争结束，白长有回国了。之后，他获得了朝鲜人民共和国颁发的朝鲜军功章，作为排一级以上的干部都有，算是对战士们参加战争的一种证明和肯定，也是终身荣誉。对于白长有来说，这更是他战争中获得的考试结业证，证明了他是一名合格的志愿军战士。白有长觉得，自己一生都没有丢掉一种精神，那就是老兵精神、抗美援朝精神，那是一种舍生忘死、不怕牺牲，守家卫国、保卫和平的精神。
刘利平
（此栏目内容节选自三晋出版社新书《战火中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