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过年时往往是一年中很冷的时候,说起来是立春了,其实和春天并不挂钩,冷飕飕的风照样凛冽着。冷是冷点,但大家心里都热着呢。一过年,不论是穷家还是富舍,各种烦恼通通暂置一边不管,一切等过了年再说,穿好看的、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大家都在寒冷中火热着。说到过年好玩的事情,莫过于一年一度的灯会了。每年一过正月十二,灯会就陆陆续续开始了。儿时乡下的灯会,有龙灯、车船灯、莲花灯等,还有神话故事里的经典人物,诸如唐僧、猪八戒、孙悟空、沙僧师徒等等。参与灯会的表演者大多是村子里的文艺骨干和学校里的学生,那些文艺骨干有着各种花式的玩法,一会儿做个鬼脸、一会儿又蹦跶得老高、一会儿又两条腿齐生生地伏地,围观群众的叫好声和爆竹声此起彼伏;而学生们的表演比较中规中矩,唱唱歌、羞答答地扭扭秧歌,或者敲锣打鼓一番。表演队伴随着爆竹声、欢呼声走街串户,给各家各户拜年、说吉祥话,都满面春风。这样欢快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元宵节晚上,达到最高潮的时候,灯会就结束了,年好像在灯会之后才戛然而止。长大一些的时候,见识到县城的灯会。县城里和乡下的灯会最不同之处,就是多了高跷队的表演和燃放烟火。演员化好装,穿着长长的裤子,两根1米见长的棒子牢牢捆绑在双腿两侧,表演者顷刻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巨人,踩着鼓点、拿着扇子等各色道具舞动着,穿过一条条平坦而繁华的街道。初见走高跷的场面颇为震撼,那高大的阵容、舞动的花哨,常令观者目不暇接之余,替他们担心着。其实,这种担心根本就是杞人忧天,他们的技巧娴熟着呢,一边富有节奏性地走着,一边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花式表演,好看极了,至今不能忘记当时的场景,像一幅画,深深地印在了记忆深处,每每元宵节都能想起。而元宵节那天晚上必是最热闹的,高跷队走过的大街上,天空中突然就绽放七彩的鲜花,那一朵接着一朵的灿烂瞬间,美得让人舍不得揉眼睛,生怕错过一小朵。离开故土的我常常想,乡下那么多民间艺人,年年的元宵节怎么就再不组织灯会表演了呢?其实,看看那些被雨水和时间侵蚀过的坑坑洼洼的地面就明白了,再者,现在的年轻人都忙着在城市里发展自己的梦想,很少有人再热衷于学习那些传统的技艺,任何一种文化的繁荣都离不开人,人越多才有可能越繁荣,人越少只能是越凋敝。一方水土育一方人,一方人也决定着一方地域文化的走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看灯会是一位年长的女同事带着我和另一位男同事一起去大同矿务局看的。我们在冰天雪地里坐了很久的车才赶到,当置身灿烂的花灯之中,在金碧辉煌的视觉冲击下,第一次感受到矿山文化智慧和力量的并存之美;也就在那一天,女同事拉着我和那男同事一起羞答答地拍了合影,后来,那男同事成了我的老公。再后来,我们定居到大同市区。市里的灯会一般很早就开始了,往往等不到正月初十以后,尤其是近几年,大同市的灯会远近闻名。看灯会最初是在华林一带,市区改造之后,年年灯会都在南城墙的瓮城里举办,规格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年年主题也不同:有玲珑剔透的冰雕灯会,也有金碧辉煌的纯电色效果灯会,各式灯火匠心独具出人意料,有庞大的也有小巧的,流光溢彩,巧夺天工,往来观赏者络绎不绝,能看到“花千树”和“蛾儿雪柳黄金缕”的景象。这赏灯的人流里,不知道有多少青年男女在灯下收获了爱情。其实,现在的大同市,就算不过年,无论大街小巷还是桥头坊间,到处是别致的灯火;到过年的时候,更是美到你想不到。所以,如果你喜欢安静些,完全可以不必到人来熙攘的南城墙翁城之地,不妨在静静的小街拉拉手,或者悄然站立在灯火阑珊处,回忆一下曾经的初见。相比较,城里的灯会是静态的、现代化的,大气奢华,如城市般一年更比一年美;而我乡下儿时记忆里的灯会,纯粹用煤油或者蜡烛照明,是一幅幅动态的简笔画,顽强地生存在对故土的回忆里,锣鼓一响,腰身一扭……那个美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又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又是少年的你和少年的我。
喙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