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毕业之前,最远去过姥姥家,距离我们村30里地。1988年我高中毕业参加高考,有幸考上了太原的一所中专学校。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家人商量半天,因为父母也没出过远门,最后决定由我自己去太原报到上学。愉快的日子总是很快的,下太原之前,我就打听怎么去,第一种方案比较省钱但费事,它需要从我们老家浑源坐长途车到大同,再转火车去太原,由于拿的东西多,而且倒车费劲,就否了;第二种方案是从我们县坐长途车直达太原。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浑源到太原的长途票价9.9元,大同到太原的火车票价7.2元,半价3.6元。我坐汽车到太原,也算奢侈了一回。那时,人员流动相对较少,从浑源到太原每天只有一趟长途车,因为是开学期间,票很不好买。我和父亲四点多就起床,紧赶慢赶,赶到县城汽车站已经迟到了,四十多个座位的长途车坐票早已卖完,还有三十多个人只能站着去太原,我是其中之一。那时没有超载一说,只要能塞进去,司机有多少拉多少,车站也乐得多卖票。坐车的人大多带着行李,这些行李,包括瓢盆之类一律被网住捆绑到了车顶。规定的发车时间是早上七点,由于人多直到七点半车辆才晃晃悠悠上路。车上人太多,简直要摞起来,我被挤在人群中,身体都是变形的,尤其夸张的是,抬脚调整一下身体姿势,再往下放脚,就没了立足之处,只能是互相踩踏。座位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肩上背上或者胸前全被人挤压着,气都喘不上来,都难受。我开始还好,年轻再加上对城市的向往,站立还能撑得住,时间一长,也腰酸背痛,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但也得苦撑,这是我第一次远足,也是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趟旅程。那时没有高速,县道、国道路况也不太好,车走得慢慢腾腾,尤其是翻越雁门关那重重大山时,车竟然抛锚了,大家鱼贯下车,舒展释放一下,大山里小风一吹,还挺美的。刚放松下来,人们又为接下来的旅程发愁了,日过晌午的饥渴、困顿在路上的不安、车辆抛锚的未知,人们不约而同转向司机,还好,司机在一双双焦虑渴望的目光注视下硬是把车修好了。继续启程,一山又一山,等翻过雁门关到达崞阳镇靠近路边的一个小饭店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人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饭店有啥吃啥,人们把饭店准备的所有食材扫荡一空,不管贵贱和好坏,那才叫真正的饥不择食。吃完饭接着上路,虽然还有一半的路程,虽然累得要死,但离目标越来越接近,人们还是心怀兴奋。等车终于进入太原城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那时太原最宽的马路就是迎泽大街,我们就在长途站的迎泽大街路边下车了,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一条路宽得就像田野一样,空荡荡的。最困窘的是,司机等我们都下车取了行李,就开车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把我们孤零零地扔在路边。那时没有出租车,通往我们学校的公交车也早在六点半收车,学校派的接站车更是早没了踪影,一晚上我走遍了汽车站到火车站的那段道路,来来回回,冻、饿、困、渴,可也无可奈何,一晚上就在这样的徘徊中度过了。黎明初启,我一点点看清了太原这座城市的面目,火车站、汽车站、并州饭店、广场、五一大楼,一一尽收眼底,附近这些最高的建筑就是城市最美好的样子。再后来,我在学校指定的地点等来了学校的接站车,我是那天第一个上车和到校的,同学接待之友好,让我比见了亲人还亲。从此,我也开启了久居太原的人生。
白建军(岢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