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春,现居山西平鲁。他和胡恰是中学同学,后来又在同一个学校教书,连两家的父母都知道他俩关系不赖。他们虽性格不同,一个细腻、一个粗犷,但彼此关心、包容。这些年,每次见面,胡恰总会重复一句玩笑话;他呢,也并不计较。他说,有几个同学、朋友,像胡恰一样,经常调侃你、经常关心你,又何尝不是幸事!我俩一见面,他免不了对我一阵调侃:老弟,就你那、那卖马子,就我这、这写诗,20年后,我俩就、就对下了(即拉大距离了)。我听了也不争辩,一笑。心想你总是重复一句话,也不能改一下?这就是胡志明,大伙儿都叫他胡恰。恰,这个字在我们这里能单独用的,是说这人特别有本事。这像现在年轻人说的酷一样,只是含义不同。那时,我和胡恰是一个公社的,又是初中高中同班同学、朋友。我们学校距离胡恰下水头大队是20公里,下水头大队又是公社驻地,距离我们东昌峪大队是30公里。我回东昌峪大队需路过下水头大队。这样,我俩回家时,他总要拉我回他家吃顿饭歇息一下。胡恰父母每次见我来都极热情。那个年月,虽然他家里吃食困难,可他们调着花样款待我,我由衷地感激。当然,我也邀请胡恰上我家。一次,恰逢县里长风晋剧团在东昌峪大队演出,经我一说,胡恰欣然随我一道回了家。这样,胡恰父母认识了我,我父母也认识了胡恰。两家父母都知道我俩挺不赖的。后来,我俩毕业,都回村了,都各自在自个儿大队当了民办教师,几经拼搏,又都转正成了国家教师。胡恰很健谈、很活跃,人脉关系也很不错。他喜欢登台演出,喜欢踢鼓秧歌。胡恰年富力强时,在春节、元宵节的县城街头上,人们都会看到他的身影。不管是踢鼓子,也不管是打鼓,胡恰都能身心融入里面,并创造出一种氛围,感染周围的人。说来也怪,虽然胡恰说话有些结巴,可唱起戏来却一泻千里,毫无阻碍。总之,在我眼里,我这个朋友是个怪才。1979年,我俩同时调入一所中学,我任一个班的班主任并兼代语文课,他代几个班的体育课。那时,上面号召勤工俭学。学校经过认真研究,搞到了一匹枣红马。在侍弄马方面,几个老师都毫无经验,可把戎校长折腾得够呛——夜里得给马添草、上料;白天得给马切草。后来,学校决定把马卖掉,再弄其他项目。戎校长找来胡恰,让他去卖马。我知道后,对胡恰推心置腹地说,你一个教师干起卖牲口行当,你也不怕掉了价呀?胡恰听了,也没说什么,眨了眨眼,一笑。这年,我的诗作在省级报刊上发表了。我发表的诗,胡恰也看过。不过,胡恰老埋怨我说我瞧不起他。我写出的诗,第一个读者,是我俩一个姓殷的同学,也在这个中学,是教物理的。姓殷的同学虽然是教物理的,可是对于文学,都能切中肯綮。我也直言不讳,说,你懂诗吗?让你看了,你能提出修改意见?这个时候,胡恰总是嘟嘟囔囔,说,反正你下看我呢。后来,有我的同学问我,胡恰说了,卖马、写诗是咋的回事?我一听说,惊愕了,我说,我没说那些话啊?这个胡恰,是胡吣乱呔!一次,胡恰见我了,嘻嘻一笑,说,我说那话是逗他们的。尔后,又神秘地对我说,上次,你父亲来公社有事,见我了,说你写诗是穷极败兴(土话,瞎折腾干自个儿做不到的)哩。我知道父亲极力反对我写诗。老人只有我一个儿子,看我老不睡觉一再写啊,常说,写啥死啊活啊,里面是有吃哩,还是有穿哩?你熬坏了,我和你母亲咋办?当然,父亲对我写诗,后来认可了。那是因为写诗,我小有名气,被调回了县文化局……我和胡恰退休后,见面少了。我仍在平鲁县城,也很少出门。他跟着儿子,到了大同,不过,不时给我来个电话,问候一下。他对我的创作,仍很关心。一旦平鲁县城有个大型的文娱活动,胡恰便从大同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这个嗜好,怕是下一辈子也改变不了。我能理解他,就像我酷爱文学一样,不论什么时候,总也放弃不了。2011年6月,我的长篇小说《水灯》由读者出版集团甘肃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水灯》是出版集团推出的重点图书,后来还参加了中宣部“五个一工程”评奖。胡恰给我打来电话,一再祝贺。我猜,他是从网上看到的吧。最近,一位认识的人告我,胡恰回来了,在广场对人说,他很佩服你,几十年坚持不懈、不折不挠。然后笑着问我,就你那卖马子,就我这写诗,20年后,我俩就对下了,你说过吗?我也一笑,说,没有!那会儿,谁敢大言不惭地说这话呢。胡恰和我的卖马、写诗,我不折不扣地写出来了。他对我的调侃,毫无一丝恶意,从另一方面也是对我的鞭策!我也想了,我和胡恰彼此性格不同,但只要彼此理解,有包容和宽容的心态,也就行了。而且有几个同学、朋友,像胡恰一样,经常调侃你、经常关心你,又何尝不是幸事!
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