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跃文，现居山西新绛。年过六旬的他，每日陪伴在父母身边，或出门转悠，或逛逛超市，或去看医生……他像父母照顾小时候的他一样，想方设法、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两位老人。他说，像我这把年纪，还能被父母抢着需要，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推着轮椅在路上走着，轮椅上坐着90岁的父亲。父亲因为脑梗和骨折不能自己行走，出门需要用轮椅代步。我瞻前顾后地躲避着前后左右行驶的车辆和行人，小心照顾着跟在轮椅旁边与我同行的母亲。母亲是一个头发花白、身体瘦小的85岁的老太太。因为曾遭遇车祸，母亲的腿脚也不是很利索。每逢经过十字路口，我要么让母亲先站在原地，把父亲送到安全地方固定住轮椅后再回来接她；要么就让母亲拽住我的衣襟或扶住轮椅外侧的把手，我用身子护住她，一起慢慢走过。我们出门的目的简单明确——在家闷得太久了，想要外出晒晒太阳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体验体验热闹的气氛；母亲怀旧了，想要回先前住的小院转转看看，收拾收拾乱七八糟的东西；父母生病了，需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再则，就是母亲想去超市转转，买点吃的用的东西。由于每次出门的目的和任务不同，主导者也就发生着变化。外出晒太阳散步，由父亲主导。一出小区大门，我就问父亲，咱们去哪儿？父亲由于脑梗导致半身不遂，半个身子是不灵活的。所以他总是用那只活动方便的手，指指方向，然后我们便一路走下去。如果遇到有人打招呼或有热闹的地方，我们也会稍做停留，但父亲大多数时候是没有耐心的，嘴里一直嘟囔着“走走走”，我们便再继续前进。等到了太阳好又相对安静、车流也少的地方，我会固定住轮椅，让父亲背对着太阳晒上一会儿脊背，同时也给母亲找个坐的地方，再把随身带的塑料布或报纸铺上，让老太太歇息一会儿再走。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我就会问父亲：“咱们回吧？”老爷子若同意就说“回吧”；若不同意，就会说“你说回就回”。这时候，我会先把累了的母亲安全送回去，再来陪父亲继续转悠。如果是去原来居住的小院，自然是母亲主导。小院的水电暖条件都不甚好，父母年纪大了，收拾起来太费劲。加上门口坡太陡，进出既不方便也不安全，于是买了现在的单元楼一层，小院就闲置下来了。小院是1986年买的商品房，总共3个卧室。20多年里，我们兄弟5个在这里相继成家。房子虽破旧，但它是父母回城后的第一个落脚点，承载着父母的心血，承载着一家人的过往，也承载着我们的欢乐。所以，即使有不少人打听想租住或购买，母亲都谢绝了。每次回小院儿，母亲扫院子，给院里的石榴树和花草浇水……总是流连忘返。每当这时，父亲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表现得很有耐心。每去一次，母亲的心里就能踏实一段时间。如果去医院，则根据父母的身体状况，该找哪个科、哪个医生，去哪儿检查，买什么药，一会儿工夫就全搞定了。母亲一向比较信服的是中医科的宁致荣主任，请他看病的概率更高些。去超市，是我给母亲一个人的福利。因为要上下电梯，买东西，拿东西，而且超市人也多，照顾了父亲就顾及不了母亲，顾及了母亲自然就忽略了父亲，所以每次我只带母亲去。每当这时，就要像哄小孩儿一样给父亲解释清楚，否则他会很不高兴。母亲和父亲可谓“公不离婆，秤不离砣”，越老越是谁也离不开谁了。陪母亲去超市时，我会搀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可母亲好像更想拉着我的手，我觉得可能是母亲个子小，搀她的胳膊正好手在她的腋下，她不怎么舒服吧。我在尽量把手往下放的同时告诉母亲，之所以用手搀她的胳膊，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母亲便很高兴地同意了。鉴于母亲喜欢拉我手，在行人和车辆稀少、相对安全的地方，我会握着母亲的小手一起前行。有温度的传递，老太太更有安全感。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单独出去，母亲才能独享我的照顾，这也是老人家最开心的时刻。像我这把年纪，还能被父母抢着需要，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小时候，父母是我们的全部；现在父母老了，生活半径越来越小，我们就是父母的全部。让父母安享晚年，不仅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也是我们为人子女的职责和使命。每当我用轮椅推着父亲领着母亲外出时，总能招来人们羡慕的眼神，甚至有人竖着大拇指说：“60多岁了，还有父母可以孝敬，你真有福气！”“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父母养我们小，我们陪伴父母的老。老了的父亲，面对日复一日不能自由行动，生活不能自理，还要喝不少药，难免烦躁。我用小时候父亲哄我喝药、喝水的办法回敬他，比如“摇头不算点头算”，比如用手比画药喝到什么位置了，比如和父亲头顶头玩游戏、拍手、打快板。父亲每次都乐不可支乖乖就范，积极配合。每当我离开父母回自己家的时候，都能看到父亲不舍的眼神。父母在，我们永远都是孩子。陪伴父母慢慢变老，我们都在路上。

郝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