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的顺序,即年龄的前后。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少年读书,在背诵;中年读书,在开视野;老年读书,在打发时间。老年之后,一屋二人,三餐四季,雨止云收,风平浪静,自我边缘化矣。阅读量也减少,不再购买新书,而是如博尔赫斯所言,“还有比阅读更好的事,那就是重读”。半日静坐,半日翻页,无用之用,读书妙境,在无穷的远方,暂避现实的苟且。暗香浮动,故纸芬芳,每本书里都夹着青春,夹着记忆。万人如海一身藏,穿越人海不见人,往来皆客,长短皆逝,人到最后不就一人。而每个人心底,都有部不可复述的秘史,以为铜帮铁底,其实一捅就破,别人无法取走者,惟余回忆绵绵。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到头来,读书读的都是自己。若无相欠,怎会相见,以前总以为,人生美好在相遇,后来才明白,其实难得是重逢。所有珍惜,失去方才懂得。阅读如此,逢人亦然。逢人自然也有顺序。遇到的每个人,次第出场,许多相识若换个时间,便会有不同的结局。都希望在最好的年华,遇见某个人,可往往遇见某个人,方能迎来最好的年华。生活的期待,永远不知在哪一刻、哪个地方,遇到哪个人,张爱玲说过类似的话,“在茫茫人海中,时间的荒野里,遇到该遇到的人,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那么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哦,原来你也在这’。”还有直白却幽婉的歌词:“最可怕是爱需要及时,只差一秒心声都已变历史。”愿得一人心,不必再相亲,所谓缘分,不早不晚、不远不近地恰好。先娱己,再娱人,再孤单,勿将就,否则一时眼瞎,所托非人,白日青天,红颜薄命,哪有那么多的值逢,年龄到了,家里不催。一见喜欢,话也投机,甜得掉牙,酸得掉牙,不成熟,却纯情。人得其所好,物得其所托,成熟后,一见喜欢,一聊讨厌,先有内热,后受风寒,大致难有相互认同的三观。故很想重新相识一回,设在青涩的初夏,落了一身的花粉。错过便当路过,风回小院,去年的落叶,已成今岁燕口的香泥。丢失的日子,是融化在人群里的心仪,看着沿途美丽下去,任由嫁的嫁、娶的娶。虽如此,在无情世界里,依旧深情地活着,不脱单,也不脱贫。尽信书不如无书,满是情便是无情,泛滥无度的情感主义,到最后收缩成一团的冷漠。谁人能够忽略时代的际会。若早生几年,我会赶上插队,若晚生几年,我会学会开车。每个人都恰逢其时,却未必恰到好处,村上春树说:“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少年豪侠,莫欺其穷,世界上什么最可怕,天才下起苦功来。角色不同,担当各异,位置不同,责任有别。做该做之事,结果顺其自然,很多事,熬过才敢道来。谁人可以无视生活的设置。车祸者,躲过早一秒,避开晚一秒,便无事,却就在鬼使神差的这一秒,碾碎一切,改变所有。当机立断,措手不及;优柔寡断,错失良机。有些偶然,亦真亦幻,毕竟天注定。有些则不然,临财苟得,见利忘义,挟私报仇,揭人隐私,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文/介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