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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军:从植物身上汲取生命的智慧

时间:2021-06-24 12:00:11 | 来源:山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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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植物,谁塑造了谁,谁又改变了谁?从表面上看,这似乎不是个问题,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长,对植物命运的决定性作用似乎毋庸置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家家户户都有的厨房,以及厨房里汤锅和擀面杖又是怎么来的呢?是人类自觉自发的创造,还是植物在背后推动人类必须对原有的饮食习惯做出改变?中科院植物学博士、“玉米实验室”创始人、“科学松鼠会”成员史军以一部《植物塑造的人类史》为我们展现了人类与植物之间的“历史纠葛”,讲述了一段人类与植物相生相伴的发展进化史。史军,中国植物学会科普工作委员会成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著有《中国食物·水果史话》《植物学家的筷子和银针》《植物学家的锅略大于银河系》等。同时,担任《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水果传》《风味人间》等多个纪录片的科学顾问。植物对人类社会的影响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的食物、文字以及社会组织结构都受到植物的支配,我们的经济、贸易以及对世界的探索都受到植物的支撑,甚至连我们的厨艺、肤色和长相都是由植物决定的。《植物塑造的人类史》讲述了这个有关文明演化的宏大故事。从促使人类定居的小麦和水稻,到改变世界的花椒和土豆,再到牵动世界贸易神经的大豆,植物的力量显而易见。人类驯化了植物,植物却塑造了人类。作为一名植物学博士,史军关于植物在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作用有着独到见解,理性的思辨与专业的学术研究贯穿了本书始终。但究竟是植物改变了人类,还是人类改变了植物,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两者之间的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却显而易见。这既包括了在人类干预下植物演变的必然趋势,也暗含了植物在演变过程中对人类影响的客观结果。新作出版之际,史军接受山西晚报记者专访,他说:“只有努力适应彼此存在,努力适应并生存下去,这才是生命世界的终极答案。”人类的许多属性都与植物相关山西晚报:书名为《植物塑造的人类史》,为什么用“塑造”这个词来形容人类与植物的关系?可以用“改变”来替换吗?史军:“改变”这样的词语用在植物和人类的关系上,还是显得有些轻了。因为,人类的身体和社会行为从本质上是与植物捆绑在一起的。比如说,我们经常提及人类用火对文明产生的巨大作用,但是却忽略了植物对用火这个行为的推动作用。之前总是说,用火处理肉类食物,容易消化,但是却忽略了生肉和熟肉的消化率其实没有差别,但是用火可以破坏很多植物毒素,提高植物性食物的消化率,这是一个重要的推动因素。再比如说中国人有强大的向心力,喜欢团结在一起,这个属性也与植物相关。在古代农业生产条件下,要应对旱季和雨季的特殊天气,必须兴修水利工程,而这样的工程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完成的。所以,团结这样的文化特质也是与植物相关的。山西晚报:植物与人类的相互影响是贯穿于整个人类发展史的?史军:每一步都影响着人类的发展。比如说对人类身体的塑造,我们的牙齿(智齿),我们的肤色,我们的视觉,其实都与植物有关。山西晚报:智齿虽然现在没用,但它曾经事关人类的生存,吃东西得用它,这个好理解。那么植物对肤色的影响如何理解?史军:通过分析人类肤色基因,科学家发现在1.1万至1.9万年之前欧洲人的皮肤才终于变白,而在《科学》上的另一篇论文更是把这个时间定在5300至6000年前。这个时间恰恰是农业起始,人类从猎人变为农民的时代。很多朋友可能有这样的错觉,农民有固定的收成,猎人打猎靠运气,那农民的餐桌自然要比猎人的餐桌更稳定,食物也更丰富。但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早期的农民都是看天吃饭,不仅没有稳定的收成,收获的粮食也非常单一。就在猎人们吃着炖山鸡、烤野兔,品尝野果子的时候,早期的农民们只能想办法把麦子粒做得更好吃一点,以便能吃得下去。更麻烦的事儿接踵而来。食物的单一化,特别是动物性食物的匮乏,导致早期农民极度缺乏维生素D。还好,上天给了我们一个备用解决方案,就是晒太阳。只要皮肤接触阳光,就能生产出维生素D,于是这些农夫人群的肤色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山西晚报:您还说植物促进了人类厨艺的诞生,能举例说明一下吗?史军:烹饪方式的演进,也是为了提高能量获取效率,就像咱们山西人喜欢吃面条。磨面、做面条这种行为的出现,恰恰与小麦籽粒的特殊结构和淀粉的特性有关系。如果不用石磨碾碎小麦籽粒,就无法获取其中的淀粉和蛋白质,如果不把这些面粉做成面条,就无法有效吸收,包括发酵也是为了更好地吸收其中的营养。所以,植物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人类厨艺的发展。所有厨艺最初的目标都是避免风险且有效获取能量,而不是追求所谓的美味。植物对人类的影响从来没有停止过山西晚报:您在书中提到了贾雷德·戴蒙德的《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这本《植物塑造的人类史》多大程度上受到戴蒙德的启发?史军:启发当然是有的。读完《枪炮》这本书之后,才发现很多科学问题和人文历史的问题,实际上是统一的问题,也就是说两者之间是互相影响和决定的,比如说戴蒙德在书中指出,关于文明起源需要稳定的蛋白质供给,地理上的动植物等资源分布决定了文明的发展,这些理论都让我的认识豁然开朗。原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观点,不仅仅是社会学的问题,还是自然科学的问题。所以,我也开始尝试用植物的视角来分析一些人类发展的问题,审视植物对人类的影响,《植物塑造的人类史》这本书可以说是更聚焦于植物方面的“枪炮”,至少我希望如此。山西晚报:您书中提到达尔文理论中根本没有人们所一向认为的“优胜劣汰”,但也有人认为《物种起源》有些理论现在看起来有局限性,您怎么看?史军:以今天的观点来看《物种起源》,难免有一些问题。比如,达尔文提出物种演化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个说法有很多反例,突变可能会带来跨越式的演化。但是,这并不代表达尔文学说被推翻了,恰恰相反,这些新发现都是对达尔文理论的扩展和延伸。过度繁殖、生存竞争、自然选择这些《物种起源》中阐明的基本原理是没有改变的。如果,因为一些反例就认为推翻了达尔文演化理论,那一定是没有读懂《物种起源》。山西晚报: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是植物设定好的;还有牵动世界贸易神经的大豆,这些观点在您的书中都有体现,您能进一步阐述一下植物对经济、对世界贸易的影响吗?史军:石炭纪,植物中木质素的出现让真菌对植物无可奈何,于是大量的没有被真菌分解的木材最终变成煤炭,这就成为工业革命的重要能源基础。植物对于世界的改变还远不止于此,比如历史上血腥的大三角贸易,就是以棉花和甘蔗为基础的。奴隶贩子带着廉价工业品和纺织品从欧洲出发到非洲,把这些物件与当地势力交换,将当地居民掳掠成黑奴,然后把黑奴运到美洲种植园,所得资本再换取糖、烟草和棉花,把后面这些再运回欧洲,一个三角贸易圈就形成了。这个三角贸易圈对于欧美原始资本积累意义甚大,但其中浸透了多少非洲人的血泪啊。到今天,棉花和大豆,甚至粮食贸易都牵动着世界经济的神经,西方发达国家用粮食作为控制世界经济的工具,这与当年用棉花制品来控制殖民地经济,做法其实如出一辙。山西晚报:您在这本书里破译了一些并不起眼的事物背后关乎文明演进的密码,并对一些习以为常的认知进行颠覆性重构,把这些拿出来科普的目的是什么?史军:促使大家开始思考,对文明演进的思考,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处理当下和未来的很多问题。比如说,我们为什么要着力发展转基因作物,为什么要着力发展基因编辑技术?那就是因为一旦西方国家在这方面对我们形成技术优势,那是个很麻烦的被动局面。就像上面提到的关于贸易大三角的问题,那不仅仅是一个武器和战争的问题,背后的经济和技术的发展才是胜负的关键。山西晚报:除了衣食住行,植物还在哪些方面影响着人类?它会影响我们的未来吗?史军:当然会影响着人类的未来,对于生命世界的认识很多都来自于植物,比如孟德尔利用豌豆做实验开创了现代遗传学,再比如最早人类发现病毒,也是从植物当中发现的,烟草花叶病毒是人类发现的第一种病毒。在实验室还有很多模式植物,所谓模式植物就是基因组比较简单,容易进行分子生物学操作,生活史周期短的植物,比如说拟南芥。这对于我们认识和了解基因的功能,了解生命运转的秘密有重要作用。所以说,植物对人类的影响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了解这个“盟友”,才能更好地生存山西晚报:看完这本书,有一种人类被植物“驯化”的感觉,而我们驯化的作物实在是凤毛麟角。您想读者通过这本书思考些什么?史军:其实,很重要一点就是想让大家思考,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到今天,如果我们仍然保持人类中心视角就不能处理好很多问题,比如摆在我们面前的生态环境问题、可持续发展的问题。要想解决这些问题,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整个生态系统运行的基本规律。而要想了解这些基本规律,就必须先摆正人类在自然界的位置。其实,人类和植物是一个相互驯化的过程,而不同的生物之间的演化也是这样相互适应和相互驯化的过程。只有清楚地认知人类和自然的关系,我们才能更好地与其他物种相处,更好地保护我们的绿水青山。山西晚报:可能许多读者都是通过这本书第一次考虑“植物的力量”,您可以引导一下读者如何正确地思考和认识这一课题吗?史军:核心就是抛弃以往的对植物的刻板印象,比如植物是比较低等的生命,植物只是动物的食物,植物在动物面前只能逆来顺受。只要抛弃上述的刻板印象,我们才能重新认知植物,认知世界,同时也重新认知人类本身。山西晚报:您是植物学博士,研究这么多年植物,您怎样看待它们?假如您是一株小麦,您又会怎么看待这群直立行走的动物呢?史军:小麦和人类是协同演化的好伙伴,虽然小麦的种子大部分都变成了人类的粮食。但是毫无疑问,在人类的帮助下,小麦成为这个地球上最成功的物种,除了南极洲,世界各地都有它们的身影,而且占有了大量的农田,这是绝大多数植物无法想象的。而这些恰恰是以富含营养的种子作为前提的。这种关系其实广泛存在于动物和植物之间,如果鸟类和其他动物为植物传播种子一样。只是人类和小麦的关系更为密切,也更为极致。或者说,小麦和人类其实是一个相互驯化的关系。山西晚报:在未来,您认为人类与植物的关系将何去何从?普通人可以为植物做什么?史军:在未来,我们仍然是一个相互驯化和相互适应的过程,人类是植物生存的外在环境条件,而植物也是人类生存的条件。我们必须深入了解植物这个盟友,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大家都可以做的事情就是了解植物,从植物身上汲取生命的智慧,去平等地看待这类特殊的生命。更好地与这些生命体和谐共处,珍惜一粥一饭,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做的事情。

山西晚报记者白洁

《植物塑造的人类史》书摘“发福”了的红薯在15世纪末,哥伦布带着一帮打算去亚洲找胡椒的兄弟误打误撞来到美洲。他们惊异地发现,这里的人居然不种小麦和大麦,他们的很多食物居然是从土里刨出来的,那些带着泥巴的块茎和块根居然就是当地人的主要食物。对于吃这些东西,欧洲殖民者是抵触的,因为小麦和大麦都是向着天空生长的,但是红薯则深深地埋藏在土壤之中,而那里是魔鬼撒旦的领域,怎么能够与魔鬼同流合污呢?不过,很快,欧洲殖民者的高贵信念就屈服给了肚子,人饿了总要吃饭,而红薯毫无疑问可以填饱更多饥饿的肚子。那是因为红薯提供的能量实在是太强大了,一公顷的红薯每天能提供7000万卡的热量,而小麦的产能只有4000万卡,产能只有红薯的一半,毫无疑问,同样的土地种红薯,能够养活很多人。再加上红薯能提供人体必需的维生素C和胡萝卜素,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好食物。如今的红薯更是朝着高甜度、好口感的方向发展了,这么好的食物如今却备受质疑,因为很多朋友都觉得红薯这么软糯甘甜,红薯这么能养活人,特别是还有紫薯这个异类,这都因为红薯是转基因作物。还真说对了,这红薯就是转基因作物,而且在100万年前就已经操作完成了。对,这事并不是我们人类干的,而是大自然的安排。其实,最初红薯的祖先的根并不粗壮,更像我们今天看到的沙参和桔梗。然而,就在100万年前,有一个红薯生病了。它的身体被一种叫根癌农杆菌的细菌入侵了,不甘心的红薯并没屈服,它顽强地挺过了疾病。就好像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获得了火眼金睛一样。红薯在这场大病中获得了“发福”的基因。根癌农杆菌是遗传实验室中最常用的工具,在这种细菌的体内有一种叫质粒的特殊DNA。质粒更像是基因搬运工,它们能把一些基因“扛”在自己身上,送到被感染的生物基因之上。而在100万年前,质粒就把赤霉素基因强塞给了红薯,正是这个基因的加入,让细瘦的红薯拥有了“发福”体质,被培育成了人类不可或缺的食物。其实,人类也有被转基因的可能。如果不幸患上艾滋病,那就要经历转基因的过程。因为艾滋病病毒并不是完整的生命体,它们自己不能完成后代生产,必须借助人类的细胞来干这个事儿。但人类对艾滋病病毒没办法,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些病毒太不靠谱了,经常复制出错。因为复制出错就变了长相,我们的免疫系统刚刚记住强盗的样子,结果人家就易容了。这就是至今艾滋病疫苗无法成功的关键原因。人类以为自己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掌控了对抗自然的法则。其实不过是自然界的小学生而已。我们今天运用的转基因技术,竟然与大自然在100万年前所做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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