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诗人向以鲜,纯属天缘巧合。向以鲜是大学教授,教书育人著书立学;我是军人,在塞外戍边守防。因国学,因诗歌,因网络,就这么结识了。迄今为止仍未谋过面,心中早已确认是道友。蒙向以鲜赠书,系统细致地读过其诗集《我的聂家岩》《唐诗弥撒曲》《我的孔子》等,也翻过其3大卷、200余万字的专著《中国石刻艺术编年史》。一路读来,总体有这么个感觉:其人虽长期处于经院之中,却绝非刻板沉闷的学究式做派,始终有着“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的凛冽和风骨。对于饱学的学者而言,这点极为鲜见也难能可贵。看到向以鲜《生命四重奏》这一书名,自然而然想到了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从向以鲜的诗文中,可以感觉这个世界的骨立,骨立的不是字词技巧,而是其情怀其思想,是不可磨灭的思想与文化的钙质。向以鲜表述有两大特点:一个是谦卑。言语平实,态度谦恭,隐隐接续着中国文化最为粗壮的根脉。一个是风骨。其人其文其风范率直激昂,虽承载厚重,但没有丝毫沉沉暮气。这本集子是关于生命的。所谓“四重奏”,大体是动物志、植物志、人物志、事物志4大体系或4个部分,还延及到了神灵。予人而言,活着有生存、生活、生命这么3个层次。生命层次指的是自我完善、自我实现,有个功修圆满的意思。人不是孤立的,与万事万物之间相互观照,光芒一下子就充盈饱满了。向以鲜的“四重奏”,就是这么束光,以及光中的动物、植物、人物、事物和神灵等远远近近的纷呈。集子由“金鱼与乌鸦”“犀牛和孩子”“春天的草木”“山中观音”所组成,还有一个“尾巴”的总领和提示。空间上,中外一体;时间中,古今贯通,一个完整的世界,别具一格,自有天地。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向以鲜的思想、审美与价值的组合程度。以这三者来观照,向以鲜笔下的世界辽阔无边。以思想衡量,字里行间大的节点性的起伏随处可见;以审美衡量,整体的轮廓无疑具有端严相;以价值衡量,不带任何色彩,大有庄子“齐物”的意识。其建造其负载,远远超出文本和文学意义。这部《生命四重奏》与向以鲜的其他诗作一样,更多的还是致力于文化层面和苍生层面,仍是在以现代诗的笔法技巧重现一个过去的世界,一个弱者的世界,一个普施普惠的世界,力图观照到每个卑微之人卑微之物;试图呈现出一个多极立体的世界,展现出世界的每一光亮处、浩瀚处以及卑微处。读一本书,可以有无数结论;但以文本论,这本书的分量是不难称量的。从阅读的角度看,于普通读者而言,就像观看一座建筑、一处人文景观一样,若不深入了解其渊源,很可能看不出什么,看不出高妙之处。这是古往今来诸多诗作所面对和遭遇的,可以称之为曲高和寡,也可以称之为千古绝响,但这个响声,更多的是于自己内心与知音者心中的铮鸣与轰鸣;在外界,则是无声无色的,是一个静格或缓慢演进的黑白无声的图景。我们知道,向以鲜常常提倡阅读的开放性,其大致的意思是,诗歌作品一旦问世,就得接受世间各色人等的检阅,诗歌的大门应该向所有人开放,不应该设置任何阅读障碍,“典故”的使用仅仅是为读者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如果说,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是献给时间中的西方问道诗篇;那么,向以鲜的《生命四重奏》则是献给空间中的东方生命之歌。我们能从中听出四个声部、四种协奏,四重相互分离又相互重叠和映射的生命回响。
吴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