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湾坐落在河津一个叫作百底村的臂弯中间。汾河,又称汾水,黄河的第二大支流。汾者,大也,汾河因此而得名。汾河在三晋大地一路绵延,最后纵身一跃,跳进百底村门前的那道河湾。流经汾河湾的河水缓缓流淌,好似顽童扑入母亲的怀抱,躁动的心瞬间便安静下来。百底村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它北靠吕梁山,南依汾河湾。如果说吕梁山是守护这个村庄的天然屏障,那么汾河湾就是镶嵌在村子的一颗明珠。河水日夜奔流,形如父亲褐黄色的双手轻抚着这方热土,状似母亲甘甜的乳汁滋养着两岸百姓。汾河湾的土坝上留有我身背柳筐打猪草的身影,汾河湾的柳树梢留有我拿着长竹竿捉知了猴的乐趣;汾河湾的砖瓦厂留有我背砖拓瓦的沉重;汾河湾的乡道上留有我参军入伍离家时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在汾河湾两岸,每隔三五里就会有一个村庄。每当农闲、过年和庙会的时候,村里就会请当地最好的蒲剧团前来助兴热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还很艰难,物质生活还不丰富,文化生活更是单调得可怜。每逢有庙会或者请来了戏班子,村里的男人们便会早早把自家庭院和巷道打扫得干干净净,穿上过年时才舍得穿的新衣服,满脸憨笑地走出家门,热络地和乡邻们打着招呼,亲切地和老伙计们谈论着即将到来的热闹;孩子们早早领命,穿梭于隔壁姑姑村、往返于坡上舅舅家,挨个儿通知亲戚们来赶庙会看大戏;女人们在家里忙着和面,蒸馍馍、炸麻花,准备用最丰盛的美食招待四方亲朋。一时之间,小小的古村落被浓浓的乡情、亲情渲染,汾河湾的安静被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打断;潜移默化中,汾河湾那种具有浓郁家乡气息的乡土风情画面,就在我幼小的心灵扎下了深深的根。我特别喜欢赶庙会和看家乡的蒲剧。邻村有庙会或者唱大戏时,我常步行10多里地跟着大人们去凑热闹。古庙会上的那份熙熙攘攘、戏台下人头攒动的繁华,常常会让我心生浮想、感慨莫名。村子中央的舞台上,一出描写薛仁贵汾河湾射雁的蒲剧折子戏正在上演。可别看台下的这些戏迷唱戏把式不行,听起戏来个个是行家:台上二胡走了调、演员表演不到位、唱词错了一个字,他们立马就能听得出来。戏迷们看戏时,神情随着剧情变化而变化,演员喜他乐、剧情悲他哀、奸臣害忠良他气恼、有情人成眷属他喝彩,这种台上演员与台下观众遥相呼应的交流,其本身就是一幅活脱脱的汾河湾文化风情图。蒲剧的土声土色、土腔土调所蕴含和折射的家乡文化,也许只有现在生活和曾经生活在汾河湾的家乡人才能深刻领悟。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些在外游子当初离家时,汾河湾母亲特意把家乡文化雕刻在身上的缘故吧!
杨永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