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年寒暑假都要去外公家，外婆在妈妈十七岁时就过世了。姨远嫁河北，小舅在市区上班，都不怎么回来。外公年轻的时候，当了九年的铁路工人，总是把自己的粮票省下来给其他5个兄弟姐妹们买成粮食送回去。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外公被外祖奶奶叫回来了家，因为回来得匆忙，外公和单位没有办什么手续，只带了一份工作证明。所以外公到现在没有退休金，只能靠自己挣点零花钱生活。我和妹妹都是八零后，相差两岁，和外公的感情很好。每年寒暑假，外公都会托人给我妈捎话，让我和妹妹回去玩。那时，早上天不亮，外公就会起床给我和妹妹做韭菜细长的青椒辣饼。刚开始，外公把柴火烧得太旺了，饼做得又辣又咸，还黑乎乎的，我和妹妹笑话外公，外公笑得很灿烂：“我会尽快学好韭菜青椒辣饼，你们有点耐心，我问问隔壁胖奶奶怎么做的，回来多做几次就好吃了。”很多时候外公烙完饼，脸就成了花的，汗水浸透了衣服。后来，外公的韭菜青椒辣饼里面多了一样食材，那就是豆腐。我和妹妹在他家时，外公每天都要跑到坡上去买豆腐，回来再熬稀饭、切菜、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公做的韭菜辣饼不辣也不咸了，刚刚好，饼面又脆，确实很好吃。每年暑假和寒假，外公都会在家里小坡下面的河道捞沙子和石头卖，一直到76岁。无论晴天雨天，外公的两脚都泡在河里，用铁铲找又细又干净、没有杂质的沙子，看到匀称的石子也一起捞上来，然后上岸用铁铲分开。外公每次干活，我和妹妹都跟着。夏季，外公忙活儿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他看我们俩也热，就把衣服顶到我俩头上遮阳，一边给我俩讲《红楼梦》《三国演义》，一边给我们找很多颜色漂亮的石子。我俩一会儿打闹一会儿安静，外公总是笑嘻嘻地让我们再等一会儿。他要淘够一车沙子卖钱，然后给我们买冰淇淋和新衣服。一车沙子或者石子能卖40到60元，上世纪80年代的钱特别耐花，但一车沙子或石子得十天左右才能攒够，再等人专门来拉。我和妹妹天天盼着外公卖沙子或者石子，好给我俩买好吃的，带我俩逛庙会看戏。为此，外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从不抱怨。爸爸、妈妈、舅舅、姨姨总是劝外公别干那么吃力的活，给外公的钱外公从来都不收。外公总说，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我这个糟老头子现在身体还很硬朗，没有用钱的地方。我和妹妹长大、上班，再去外公家都会给外公钱，外公说:“我饭量好，能吃能睡，没有用钱的地方，孩子要上学要买房，用钱地方多，我用不着。”每次我俩苦苦哀求好长时间，外公还是推来推去不收钱，我们知道外公的脾气，就趁外公上厕所的时候，把钱放到枕头下。结果，外公回来看到，特别生气，都气病了，我们吓得就不敢这么做了。我们长大后，外公身体还挺好，他自己真没花钱的地方。可是，外公又把自己攒的钱给孙子买这买那，直到他永远地离开我们。每个人生活在世界上，总是要留给这个世界一些东西的。金钱、名利会随着时间变化，转眼成空。但一个人的内在品质、精神价值是至高无上的，外公对我们的爱和对生活坦荡的态度就永远刻在我们心里。

□杨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