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锋
俗话说:“冬至的饺子,夏至的面。”在家乡,冬至有吃饺子的习俗。小时候,我最期待的就是冬至,因为每到这一天,母亲都会给我们包饺子吃。母亲包的饺子不仅形状好看,而且皮薄馅多,味美可口。
但有一年,哥哥突然悄悄告诉我:“今年冬至,咱家应该吃不上饺子了。”
家里接二连三发生了几件事,让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先是爷爷生病,后不幸去世,医药费和丧葬费让家里负债累累;后来,家里用来耕地的那匹黑马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命呜呼;再后来,原本以为秋后出生的一窝猪娃可以一解燃眉之急,没想到也意外难产。意料之外的变故与沉重让父亲阴沉的脸僵硬得吓人。
哥哥的话提醒了我。按照以往惯例,冬至这天,母亲会早早地起床,和面、剁馅,为包饺子做准备,可是那天都中午了,母亲还没有包饺子的意思。一想到晚上别的玩伴都有饺子吃,年少无知的我便忍不住不依不饶地坐在地上又哭又闹。母亲难过地抹起眼泪来,一贫如洗的家里,哪有钱买肉、买菜包饺子呢?
但她最终还是答应了我,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那天晚上,家里开饭的时间特别迟,我都等得倒在炕上睡着了。当我被哥哥叫醒的时候,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桌子上是一盘子白白胖胖的饺子。我又惊又喜,顾不得烫,左手一只、右手一只抓起来就吃。母亲慌忙说:“小心烫,慢慢吃,别急。”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顿狼吞虎咽,吃到肚儿滚瓜圆,才心满意足地用手抹了抹嘴。母亲笑着问我们:“好吃吗?”“太好吃了!”我和哥哥异口同声地说。看到我们满足的样子,连父亲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时隔多年,当我成人懂事之后,每每想起那一幕,都不禁羞愧难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面对满地打滚的我,母亲是就地取材,剁土豆为馅,为我们做了一顿素饺子。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吃土豆馅的饺子,也是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后来,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吃饺子变得不再是一种奢望。有一年冬至,我突然想让母亲再做一顿土豆馅的饺子。母亲笑着说:“你这熊孩子,真能想出来,土豆馅的饺子,那能吃吗?”
也许,母亲早忘记那年冬至为我们包土豆馅饺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