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做完核酸检测后,就踏上了回家路。虽然是坐高铁,但路途依旧漫长。为了防止无聊,朋友走之前下载了满满一手机的影视剧。但我不愿以虚度光阴的方式打发掉这半天的时光,所以思考了很久,决定买一本文学期刊在路上看。出于对自然的偏爱,我从旧书网上买了本《大地文学》。封面是一座绿树如盖的小山,它将在我回家之前,带着我先抵达自然留给人间的圣境。突然觉得,我就像是一枚在冬天投奔春天的绿叶,以飞鸟归林的姿态,在文字里度过另一个季节。在候车厅,将行李箱夹在腿间,把书摊开。等车的时间不长,所以适合读诗。读一位诗人的诗歌小集,像是走在路上,看见一位位女主人在自家的花园里浇着水,伺弄花草。有的花园里果树缤纷,花木芬芳,有的花园里则是冰天雪地,岁月挂霜。诗歌虽然短小,但往往需要联想,在平面的文字中搭建立体的画面感,所以偶尔我会默念着某一行诗,抬头望望车站喧闹的人潮和沉默的口罩,在尘世的薄膜里怀想落在风花雪月中的脚印。身在尘世,心在荒野,隐约间,仿佛有一片森林正葳蕤铺展,而我在其中与鸽同飞,与鹿齐走。直到检票的提示声把我唤回,合上书,匆匆离开,却依旧恋恋不舍。坐到高铁上,把沙漏倒过来开始流淌。此时读书就有了更多的选择。翻到报告文学,看另一种职业里的精彩和忠魂的传递。那是测绘队,为中国量测脊背的高度,为九州界定五湖四海的深情。因为陌生,所以新鲜,因为真实,所以可以撼动心扉。他们是最接近自然的人,或许,也是最接近人性中靠近天空、靠近地平线的那部分的人。翻到小说的麦田,看一段段人生与命运的玩转与博弈。故事总会有一个结局,就像高铁总会有一个终点站。可它途经那么多的城市,如果在它的经停站下车,走上另一条路,以后的剧情又会怎样展开?读小说的乐趣,可能也有一部分在于自己的续写和遐想。然后在与原文的对比中,撕开世事的无常与岁月的深沉。翻到散文的星空,看生命对疼痛的演绎、抵御和释怀。那些关于回忆的文章,就像家中桌上的老旧器皿,每一尊都有着温热的质感,寄存着某一个时代的脉搏与呼吸。而那些沾着露珠、草叶和日月星光的文章,则像山上涓涓而来的清泉,为远行的人濯洗疲倦的大脑,呼唤水天一色、物我两忘的境界。翻到评论言说,通过文字与更多的作家结缘,借助别人的笔墨构建高铁,载着我抵达未知的远方。若是金风遇到了玉露,落霞邂逅了孤鹜,购物车里就会悄悄地多出一本书。待我到家后,它将出现在我的案头,为我延续这段情缘,直到我的春天又多上一抹绿意。在车上,每看完一篇文章,或者某一件叙事告一段落后,我都会把头转向窗外。看渺小的景物在速度的拉扯下的变形,看辽阔的景色包容下风驰电掣的安稳与静谧,也看窗子里自己模糊的轮廓。高铁一路穿过乡村、城市,穿过小儿溪头卧剥莲蓬的田园,也穿过光影斑驳的都市。前者拥有着天然的散文,后者则深藏着光怪陆离的小说。而穿行本身,就是诗歌的旅途吧。到了终点站,书也就看完了。坐在身旁的人睁开惺忪的睡眼,搬弄着行李,而我此刻却神采奕奕。走下车,阳光和风同时落在身上,在这一瞬间,我的体内似乎多了些光芒。再回想上车时的我,之间已经隔了数重山川与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