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茂林
近日,一则建党百年主题征文启事,竟又触动了我的写作神经。写点什么呢?世纪沧桑,辉煌与苦难,所闻所见可入篇者甚多。可我不想写自己入党近50年的成长经历,也不想表述父亲当了大半辈子基层党支部书记的风风雨雨,只想给默默无闻早已被岁月湮没的普通百姓——父亲的“干爹干娘”,留下点实实在在的文字。
父亲的“干爹干娘”是北石店人。两位老人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大高个子,身板挺直,眼睛总充满血丝,下巴上蓄有花白胡子的老人是父亲的干爹,我叫干爷爷。干爷爷姓蔡,话语不多,语气却极其和善。干奶奶能说爱笑,小脚小个,干活麻利。这些印象,全来自我儿时一年一度的拜年。
父亲每见二老时,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说什么,那时我年龄小,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但令我感兴趣的也有两样东西,一件是大门上挂着的“光荣军属”牌,一件是屋里墙上贴着的“立功奖状”。从干奶奶的嘴里,我知道他的大儿子、二儿子,我的大伯、二伯都是解放军,还打过仗。好奇心让我向两位老人问长问短,干爷爷偶尔答一下,干奶奶可不一样,有问必答,说起来滔滔不绝,说到尽兴处就干脆把我引到她那间外人不常进的南屋看她儿子的立功奖状。那奖状贴在中堂一侧,不大却很显眼。一张是奖给大伯的,落款是“司令员彭德怀”,一张是奖给二伯的,落款是“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邓小平”。干奶奶说得很自豪,我听着很羡慕。
二伯参加革命最早。他生得高大,个头如干爷爷,加之善言谈,有文化,在部队里进步很快。村里人说他在沁水县参加了牺盟会,后来又成了八路军。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后,他又随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后来,我从事中共党史研究工作,每忆二伯,似见炮声隆隆,刘邓大军加速前进的队列中,有他别着手枪的影子。山城重庆解放后,二伯走上了管制重要战犯的特殊岗位。自古蜀道难,重庆离家乡远隔千山,他对父母的牵挂也只能靠一纸书信。
大伯比二伯个子略低,奶奶说生得好面相,能跳能唱,在太岳军区搞宣传。解放战争第二年,主力部队随陈谢大军挺进豫西,大伯没走,留在了徐向前兵团。这个兵团承担了解放山西的主要任务,从围困运城,攻克临汾,直到解放太原,他都参加了。甘肃解放后,大伯留在了遥远的河西走廊。和二伯一样,娘想儿子,儿子想娘,多在梦里。我的记忆中,新中国成立后,大伯二伯携妻带儿只回过一次家。
接下来,该说说我的三伯了。三伯长得个头没二伯高,但膀宽腰圆,十分结实。李先念部队中原突围后,辗转数省来到了老解放区晋城休整。为了使这支中原劲旅尽快恢复元气,晋城地区的党组织和老百姓出人出力出钱。当刘邓大军像一把尖刀要直插敌人心脏大别山时,这支劲旅也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我的三伯就是这个时候被干爷爷干奶奶送上前线的。
一个个儿子都放飞了,干爷爷干奶奶身边只有个小姑娘,她就是我的姑姑。后来姑姑大了要嫁人,干奶奶当家做主,把她嫁给了司徒村一个房无片瓦的周家,土地改革时才分得三间房子。姑姑年轻时长相俊,不缺对象。开明的干奶奶认为,穷不怕,只要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就行。后来姑父学了文化,当了教员,又有满身手艺,不仅能操持周家,还能关怀儿子远征在外的两位老人。
这就是父亲的“干爹干娘”。其实,在追求民族独立与解放的年代,正是千千万万个像干爷爷干奶奶这样的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铸就了共和国大厦的基石。有了他们,百年大党才能从胜利不断走向胜利!此刻,我再一次深刻理解了“人民政府”“人民军队”“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等国家机器中“人民”二字的含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每个共产党人的初心,也是每个共产党人矢志不移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