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廖师傅，是2010年时候的事儿。那天办公室有点报纸需要卖，正好来了个收报纸的，我就卖给了他。我们部门一个副主任知道后，说，大侠，我给你个电话，以后这些东西，你就让廖师傅来收，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收完报纸给你把办公室弄得到处是纸屑，有时候连偷带拿的。后来，我就认识了廖师傅，一个60多岁的老汉，河南驻马店人。每次给他打电话来收报纸，他都会把地上的杂物收拾得干干净净。再后来慢慢就熟识了，才知道人家收我们办公室的报纸纯粹是帮忙，人家更多的是收临床用下的纸箱子，已经在医院收废品三十多年了。廖师傅二十出头就来太原，没啥干的，就开始收纸片，因为这行投入低，见钱快，基本上当天就有现钱。因为人勤快又实在，从来不缺斤短两，廖师傅基本上垄断了医院的纸片、杂物收购。包括家属院，大家有点杂物，宁愿放那儿占地方，也要等他来收。廖师傅先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就靠收纸片结了婚，生了俩儿子，又靠收纸片给儿子在太原买了房。有一天晚上九点多，我刚值完班，天上下着雨，我看廖师傅在路边台阶上抽着烟，我说廖师傅，还不回？在仔细看他的时候，皮肤黝黑的老廖脸上沟壑纵横，满脸尽是悲伤。我接着问怎么了？他说父亲住院了。我说住院就住院呗，你在医院老人了，和各个科室关系比我们都好，好好看呗。他说，看不好了，胰腺癌。胰腺癌被称为万癌之王，平均生存时间只有6个月，5年生存率不足5%。我也不知道该说啥好，只能虚伪地说，好好看吧，尽人事听天命。廖师傅说，王老师，你们是文化人，医生说的我听不咋懂，你说是咋弄呀？我和他说，尽量看，但别让病人太拖累家人，这病不是你花钱就能看好的病，人有的时候要认命。后来，听廖师傅说，他也没给父亲在医院怎么治，他围绕医院生活了三十多年，见了太多的人财两空。他把收纸片的活儿交代给儿子，自己就拿着看病的钱带父亲到全国各地旅游，想去哪儿去哪儿，把全国转了个遍，父亲从来没坐过飞机，那就坐；没坐过轮船，那也坐；没吃过海鲜，那就吃；想干啥干啥。前前后后也就花了不到十万元。最后，看着父亲不行了，廖师傅就和父亲回了驻马店，父亲是在家乡过世的，这时距离廖师傅父亲查出癌症已经九个多月，在没有治疗的情况下，活过了平均生存时间。可是，因为没有给父亲治疗，廖师傅几个兄弟姐妹现在都不怎么理他。廖师傅是几个兄弟姐妹中条件最好的，其他几人都在农村务农。他们不理解他，父亲得了那么大的病，为啥不给治，反而带上到处跑，说最后是让他带着在外面累死的。后来，廖师傅问我，王老师，你说我有啥错？那病又治不好，不是白花钱活受罪？我问廖师傅，你兄弟姐妹们出钱了没？他说他们过得不好，自己都顾不了自己，还出啥钱？！我没再和廖师傅往下聊，但想把他的事写下来。

王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