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的石楼县农村,白面馒头是非常奇缺的食物。我生于1971年,自打有记忆的童年时起便一直伴随着对白面馒头的渴望和羡慕。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吃上白面做成的馒头,也是有限的几个,不能管饱吃。那时候妹妹还没有出生,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过年蒸白面馒头时,母亲便把有限的几个馒头公平地分配给我们兄弟姊妹4个。分配结束后,母亲趁两个姐姐和哥哥不注意,再把她那本来就很少的一份给我掰上大半个,因为我最小,母亲自然是偏心照顾的。其实我哥和两个姐姐也不见得没有瞧见,只是装作没看见罢了。年是短暂的,分下的三四个馒头,无论如何精心安排享用的次数和享用的时间,也不出正月初五便“弹尽粮绝”了。接下来能吃上白面馒头的日子便几乎没了。到了收麦时节,成捆的麦子整齐地铺在村西头干净平坦的打麦场上。全村所有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到场,打梿枷,抖麦子、扎麦秸,小孩玩耍的打闹声,大人们一边干活一边逗笑,锈迹斑斑的大扇车(70年代农村用来吹扬麦子里的土和其它杂质的一种简单机械)的呼啸此起彼伏。天快黑的时候,麦子便装进了大麻袋里。村会计、保管会在队长的监督下,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数字,不一会儿大部分的麦子便存入了村公粮库。麦场上只剩下几袋孤零零的麦子,紧接着又在一阵算盘的拨弄声和嘟囔声中,各家各户分了麦子。我记得我家最少的一次仅仅分到3斤麦子,是母亲用簸箕装回家的。除了过年,也不是就没有吃白面馒头的机会,但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那就是要等到公社有下乡干部来村的时候,干部派饭派到我家才行。而且也不是说派到我家就一定能吃上白面馒头,因为大多时候,公社下乡干部会提前声明不吃白面馒头,要和社员一样吃窝头,如果这样,吃白面馒头的梦想就泡汤了。记得有一次正好派饭派到我家,队长提前用畲子(农村用来计量和装面或粮食的器具,正方形的,一般能装2斤白面)装了半畲的白面送到我家,母亲早早开始忙碌,等到公社下乡干部来吃饭时,一锅热气腾腾的馒头便出锅了。笼里白面馒头只有三四个,大部分是玉米面窝头。在我垂涎欲滴的注视下,母亲把仅有的白面馒头端到了客人面前,这是我最难熬的时候,我总要眼巴巴地看着客人吃完后我才有机会吃。我心里总是非常着急,躲在母亲的后面,偷偷观察着客人,生怕客人一口气把那仅有的三四个馒头全部吃完。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时候的下乡干部,总是先吃几个玉米面窝头后,才象征性地吃个白面馒头,而且总是一开始就递给我一个白面馒头。我一定会按照母亲提前关照过的,坚决地拒绝客人递过来的馒头。客人一走,我便迫不及待地吃馒头,母亲收拾碗筷时,总是在饭桌或碗下面发现下乡干部偷偷放下的粮票和钱……如今,我也光荣地成了“公社干部”,下乡时,总是受到大家热情招待,如今窝头成了改善生活的好伙食。白面馒头稀缺的时代成了永久难忘的回忆!
杨帆(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