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长征村采访村党支书张慧斌，我曾问他，他们村上的药茶生产会不会出现原材料短缺，跟不上生产。张慧斌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说：“咱这山上全是中药材，全是原材料，像沙棘叶、酸枣叶、黄芩叶，可以说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又说，“像沙棘叶、酸枣叶在它们炒制为药茶以前，可以说自古以来，都没有什么大的用途。”如此，他们藏畛种植专业合作社就可以大量生产了？张慧斌告诉我，他们走的是以销定产的路子，一般会有1吨左右的库存。他们的药茶品种现在又多了数种。原来只有蒲公英根茶和黄芪根茶；今年，他们又开发了蒲公英叶茶、黄芪叶茶、黄芩叶茶、沙棘叶茶、酸枣叶茶和菊花茶；相较这么多品种，每种的量，也还是有限的，多了，你推销不出去，尤其所炒绿茶类，时效性还强，生产就得有相应计划。长征村由两个自然村组成，全村人口不到500人，170来户，耕地1465亩，林地7432亩，草地2267亩，属传统农业村。村里能有一个比较大的变化，还就因为从2012年起，张慧斌当选村委会主任后大面积种植中药材。此前，他在村上经营有一个水泥管制件厂，完成了资金的原始积累。他说：“你搞个人企业，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尽管当时我也挺自豪，村里我用了18个男劳力、3个女劳力、9个搞运输的，这样是30个人，也就是使用了长征村30个家庭的劳力；从2005年我开办企业每人日工资30元，到我参加村委会主任竞选的2011年，日工资涨到了160元。”也因此，他带领全村百姓苦战3年，把长征村全都种上了中药材。今之长征药茶，能有一定的市场份额，收益不错，得益于他们的中药材种植。他们种植有蒲公英、黄芪、苦参1000余亩，连翘5000亩。张慧斌又自创“立体种植法”，在5000亩连翘地里套种了5000亩黄芩、党参和柴胡，这亦称“林下经济”，即草本植物种植于灌木之下。因此，张慧斌敢说：“随便哪个人在咱长征村，只要肯出一点点力气，拿个小锄、拎个编织袋上山，刨刨中药材，一天再差，也能有个百八十块钱的收入，哪有谁穷得活不下去呀。”没错，张慧斌组建沁源县藏畛种植专业合作社，成立沁源县中药材种植协会，采取的就是“党支部+合作社+贫困户”模式。
二
长征村里种着多种花，连翘、芍药、柴胡、黄芩、射干、金银花、山楂、牡丹、菊花，万紫千红，争奇斗艳。张慧斌说：“我们村里的花也都是药，都有药用价值，有的还是药茶的母本。”长征村中更大的变化起始于2018年，县里一下子奖励了他们100万元。当然，从中也不难看出，沁源县委县政府走产业转型的决心。而长征村呢，上药茶生产线，上总投资5000万元的“沁源合欢本草谷康养中心”项目，其“六馆一廊”分别为：百草茶馆、植物纯露体验馆、药膳馆、中药材展馆、中医理疗馆、五行音乐康疗馆、中医药文化廊。其并举的有“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项目，还有长征村“荣誉村民”的签约、乡贤小院的迎客、手工陶艺坊的旅游体验。我说：“你们这就是深山出俊鸟，长征无闲草。很了不得。”张慧斌说：“我们也在积极申报乡村旅游示范村，让更多人对中华传统中医药文化多一些了解。”来到长征村，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是村子的老格局并没有多大变化，如某座很旧的土坯房后墙上，还留有当年的标语口号。整体看，却是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景象：即使是旧土坯房和部分人走屋空的老宅基地，村里通过回收以及与还想保留老屋的主人“共营”，使之成为了合作社的工坊或者绿色旅游者的食宿点，成为了有人气的地方；老屋老宅基地又多被改造或翻新；很少的破旧土屋；合欢本草谷等几个主要项目，还有村中新建的大礼堂、“荣誉村民”小别墅群，耸峙而立，交相辉映。我来后，正赶上5户“荣誉村民”从长治市区和沁源县城来签约。他们说起长征村种药茶的好，可谓场面热烈。也因此，他们要来长征村造房子盖屋。“荣誉村民”、原长治实验中学的刘国庆女士说：“在长征村，远看，山间梯田错落有致；近看，路旁彩绘墙，如中国十大名医，中药药名及功效简介，中医小故事，让人耳目一新；尤其古诗词的每一句，里边都有一味中草药。”是的，村庄有历史，有遗存，有发展。新旧结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的，一举扭转了村庄无黑色（煤炭）资源的颓势，走上了健康发展的绿色振兴路。
三
绿色沁源行，3日内游七八个参观点，3次走进长征村，一个中心任务，就是喝茶。说茶，事茶，叙茶。能不能把沁源发展药茶的故事讲好，另当别论，但采风采访就是品饮药茶，这个来劲儿，看，我往张慧斌等人前放个录音笔，而由他们畅怀倾诉，咱时不时地，还可拿手机拍点儿图片。这些熟谙茶道的沁源人士，多也似张慧斌，往那大茶台上摆出各种各样的药茶，一壶、一杯、一盏，请你不间断地品饮。因此，咱也不听他们说的：“这些，毕竟是药茶，每一壶、每一品，都有其不同的药用功效，一日里最好不要两种以上掺着喝。”咱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凡为药茶，必作痛饮。沁源药茶的实际情况如何？在我看，今天他们所解决的，那还就是一般药茶相对不佳的口感。想来这也真的是制约药茶广泛进入市场流通的一大瓶颈。是的，一句话可以概括：“咱沁源药茶好喝呀。”完全相反的例子，那是六七年前同是在长治，我第一次喝到老家陵川出产的一款连翘茶，说起来这小绿绣球价格还挺贵，看见也可爱，绿盈盈的，我多冲泡了几粒，浓了，喝来非常接近于苦丁茶，当时，我就想：药茶是茶也非茶，岂能作西湖龙井或洞顶乌龙而畅饮呢？但是，沁源人已然做出了努力，多款药茶，沁人心脾，汤色澄明，充溢着茶香；却非良药苦口，是为补益，或者，转而为清热败火。来沁源后第一次铺排饮药茶，是头一日下午在闫家寨“水漾年华”——沁源人介绍为一个田园综合体验项目，也即水里长粮食、长蔬菜、长花草、长鱼鸟，8个主题场馆，转一圈，会占你不少时间。我们这些作家们走进来采风，同时也是来开眼界。那下来，就是到药食同源馆喝药茶，而这里又像一个玻璃城堡，迎接的是美丽的茶博士女孩，都有点儿仙人指路的意思。喝哇，沁源药茶，这么多种。不言绿茶类了，就是莹白透亮的党参茶，浮在大杯里，那感觉是甘醇厚美，溢香流光。一款程壁村的连翘茶，其味沁人心脾，不同于我当初喝的陵川那款，更多充溢着苦丁味儿。除此之外，在这儿，给大家品尝的，还有长征村（藏畛）药茶。一位长征村来的茶博士，她给我们讲了沁源药茶的主要功效：“像我们长征村，现在主要产蒲公英茶和黄芪茶，蒲公英茶有泻火解毒、消炎止痛、活血化瘀、排毒养颜的功效；黄芪茶有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健脾养血、调节血压、增强免疫力的功效。连翘叶茶具有清热解毒功能；党参茶具有增强免疫功能；毛建草茶、山楂叶茶具有健胃消食功能；玫瑰花茶、菊花茶具有美容养颜功能。药茶是聚药性之精华，传茶道之神韵，兼具药的功效、茶的味道。连翘茶还有调节血压、抗过敏、杀菌止泻、抗病毒的功效；黄芪茶还有降脂降压、安神助眠、润肺去火的功效；沙棘茶有调节血脂、润肠通便、防治癌症的功效；酸枣叶有养肝、宁心、安神、敛汗的功效。”娓娓道来，与这里流水的声音相配合，就像音乐在流淌。沁源县农业农村局局长王皓专程赶来在水漾年华药食同源馆招呼大家。王局长是一位工作能力非常强的沁源女干部，对沁源药茶的发展，她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她的沁源话说得也很好听。就长征村药茶发展的情况，比张慧斌讲得更详尽，更鞭辟入里。她说现在山西的药茶标准正在出台，只是暂时没有具体落实下来。此标准的科研攻关由（长治）振东集团牵头，今年大体会有20个标准颁发。我说：“俗话说，是药七分毒，那我们的药茶呢？”她回答说：“我们做药茶的中草药，必须是国家出台的《药食同源大辞典》里的类目，都得通过这个严格的限定。”我称赞她说：“你们沁源家，真就是大干呢。”在我们采风团走后不久，他们又在此举办了一个药茶赛茶活动，从报道出来的情况看，亦搞得很成功：在庆祝第三个“中国农民丰收节”之际，沁源县“展工艺、品药茶”赛茶活动在闫寨村“水漾年华”药食同源馆举行，通过晒沁源药茶工艺、传沁源药茶神韵、展沁源药茶魅力，进一步宣传和打造“沁源药茶”品牌。比赛现场井然有序，交口乡长征村的藏畛种植专业合作社、韩洪乡程壁村的鹏辉农牧专业合作社、李元镇马森村的丰瑞农业发展有限公司和赤石桥乡箭杆村的林溪种植有限公司4支队伍参赛。参赛队拿出自家的特色茶叶，边冲制边使出浑身解数介绍产品特色。经过制茶小视频审评、药茶品尝、茶艺展示3个环节的比拼，最终评选出百草神农奖1名、功夫茶道奖1名、茶艺创新奖2名。
四
长征村。我请张慧斌谈了他们合作社的炒茶技艺，特别问清了一直困扰着大家的药茶口感问题，在他们合作社，是如何得以解决的。“长征药茶主要采取传统工艺，我们藏畛种植专业合作社出高价聘请的制茶师傅来自湘西，药茶制作全用的是湘西传统的制茶工艺。”绿茶，黑茶，红茶，不一而足，就是本土原材料化入了“拿来主义”。也因此，药茶有了真正茶味儿。但这你又必须问他：“这样一来，咱这药茶的功效呢？”张慧斌说：“他懂茶，我们懂药呀。这个检测，由我们自己来做。”前面讲，张慧斌是做了企业多年后回来带领全村人致富的。我认为，这个很重要，起码他能把他治下的村子与外面的世界联系起来。张慧斌做山西药茶，能把自己的药茶卖到汾阳贾家庄，同时还能由电影导演为其绵黄芪茶代言，这是不是大手笔啊？我们说，你一个一般山区的村党支书，倘若不能借势于国家，借势于时代，借势于我们这个社会，那你也只有在这深山老林里窝缩着了。搞企业、做生意，逼着你和这个世界打交道。做药茶如此，为村上做别的事，亦如此。长征村的“乡村振兴计划”，是四川美院做的。怕你想也想不到。而道他们这藏畛种植专业合作社打下一定的经济基础，是拿出来30万元，一把便买来30个专利。他说：“我们在开发药茶的同时，也同步开发了药用化妆品，这就是沁兰舒系列药妆，我们完全采用的是传统手工艺制作，没有一点添加剂、防腐剂，产品开封后就需冷藏使用；产品主要有药皂、纯露、洗发水、面膜、沙棘口红、润唇膏等。”其中一块药皂卖68元，一套洗发护发水卖198元。我说：“你这东西卖得也太贵了吧？”他说：“这要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值不值这个价钱。”尤其药皂和洗发护发水这两样，他们就有许多回头客，所以，他很自信。“他的药皂用苦参研制，用一段，能把脸上的青春痘等洗掉。”这个在县上，也得到了证实。这还不止是王皓局长这么讲，沁源县文联主席程庆莲专门派了一个跟着我采访的小女孩贝贝，她脸上长有青春痘，近期吃中药又表出不少，她以前就用过这药皂，说效果好，这回跟我来，还就准备购几块药皂。对，让此苦参皂还她一个美丽动人颜容。而对于他们这些用户呢，合作社则采取“线下体验+线上下单”的方式销售，线下以实体店用户体验、传统工艺制作体验、原产地观摩体验等方式销售，线上以微信公众号、抖音等进行销售。前面我提到“荣誉村民”来签约，在和大家的交谈中，他挺兴奋地透露：“咱长征村有了‘国字号’啦——”是，是由中央文明办和全国妇联联合颁发的“巾帼志愿阳光行动”试点站，全国一共35个，山西省长治市沁源县长征村为我省唯一一个试点站。全国的现场会，就是在沁源开的。关爱妇女儿童，天下的大好事情。我到合作社办公点坐下品药茶，多种药茶产品，整齐地码放于架上。还陈列着张慧斌近期所获新一屇长治市劳动模范的奖牌与证书，就像是无意间搁置在一边；实际呢，他放的那地方，很容易让人看见。而我呢，当下便拿手机拍了照片。对了，张慧斌还是长治市优秀共产党员，沁源县人大代表。当然，他同时也在调集起全社会的资源。他说：“你必须学会与外面的世界打交道。”
五
作家采风团一行是第二天上午走进长征村的，这也是我第3次进长征村，仍有惊喜，是村里好几处，都摆了大茶台，七八位美丽的沁源女孩子，穿着旗袍，化了妆，也是经过严格茶道训练培养出来的茶博士，来为作家们一一行茶礼；这我们又要说了：“咱沁源的药茶好喝。”等着我们到来的张慧斌呢，他这时腰里系了小音响，口前一个小麦克，直接为作家们当起了村中导游。他给大家讲药茶，讲他的中药材种植，讲合欢本草谷发展项目，讲“荣誉村民”，讲长征村的乡村振兴计划，他们的产业转型，他们怎样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张慧斌说：“我们班子6人，非常团结。本着为村里老百姓服务的原则，要把村子弄好，让百姓们得到实惠，建设新农村。”我们不禁要问：从黑色经济到绿色经济的转型还带来什么？对，我在大步向前发展的长征村，还看到了传统乡村的回归，老早以前那种乡贤作风的回归。村中随访了两位老人，他们说：“张慧斌在家里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他的父母亲现在都还住在村上。他这个村党支书吧，你越是困难，他走得你越近。”还有，他不强求村里的老百姓非做这个或者非做那个。“村上做事情，为老百姓着想，本是应该的。”而对此他又能做到和你商商议议的，经过你的同意，该你做主的事情，则不越界。他们的药茶事业，依托的是全县推行的一二三产融合，体现的是产业转型这样一个大格局。“是当代山西框架中的发展链环。”张慧斌说：“如今长征村的老百姓，外出务工的少了，返乡的人多了；村里174户，就有104户流转了自家的土地，种起了中药材。他们以土地入股，每亩租金700元，加上务工收入、年底分红，每个村民，至少年增收1000元；不说别的，你看看村里，几乎户户有车。”正是，药茶飘香，山中无闲草的长征村。
柴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