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生活的工业城，厂区职工都烧液化气。坛子没气了，就扛着空坛子到厂里换满罐子。我办公室旁边的屋子就是存放空坛子的库房。电厂24小时工作制，很多工人严重缺觉，尤其是上夜班，经常呵欠连天，总是寻找机会偷偷补觉。为防止有人夜里溜号脱岗打瞌睡，厂里设置专门的巡岗人员。我就是个巡岗人员。这一天，轮到我值夜班，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望着办公楼对面厂房影影绰绰的机器设备，和灯火中工人忙碌的身影，我开始坐立不安，我也弄不清为何如此心绪不宁，总觉得有点大事不好的感觉。我独自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灯光昏暗，一个人也没有。临近春节，寒气逼人。液化气坛子临时仓库房门紧闭，我下意识地推门打灯，赫然发现偷偷溜进来，睡在用纸箱子铺的简易床上的同事小陈。躺在立满空液化气坛子的中间地上，脸色发白，口吐白沫，在凌晨昏暗的灯光下，甚是吓人！我拍了拍这个平时生龙活虎的小陈，她全然没有反应。我吓坏了，狂奔到走廊的尽头，推开维修组大门，朝几个正在聊天的维修工挥舞着胳膊啊啊乱叫。我紧张得丧失了语言功能，只是指着仓库方向。维修工连忙跑过去把小陈抬到厂医务室，紧急施救，又连夜送到医院，医生说，小陈是煤气中毒，幸亏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年轻的小陈休息了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但她出院后，只是买了一袋廉价奶糖感谢我，大概她觉得她本来命该如此。很多人为我鸣不平，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呢！我笑着说：“救人的目的，是只要把人救活，不是为了要人感谢。”

□蔡随芳